成了男人的侍妾后,终日悠闲无事,我仿佛又回到了还未曾来到纵天教前,生活在长生岛上的日子。
长生岛世居海外,长年与世隔绝。岛上秘术繁多,世人向来神往。
我本是岛上宗家嫡女,却因身体自幼羸弱不适习武的缘故,四岁那年拜入分家太虚门下,被师傅接去了碧海涯上学习五行八卦。
太虚向来一脉单传,门规森严,我身为唯一的弟子,在没有看完全部经书之前不得下山。等我十岁的时候身体稍有好转,师傅却早早的丢下我撒手而去。
我一个人住在峰顶,整日呆在藏书阁里,面对着成堆的书籍图纸难免寂寥。空闲下来就喜欢坐在碧海涯边,看碧海蓝天,云卷云舒。
那时候,文武双全的姐姐已被选为下任宗主的继承人,也是唯一可以上峰顶陪我解闷的人。
祖册上曾明令规定,为避免长生秘术被世人窥探,族人不得私自离岛半步。
说来说去,还不是些已逝之人的规矩,哪来什么长生秘术,不过是比凡人多活了百年而已。
而历来下任宗主之位的接班人,在及笄之后却拥有唯一可以出岛游学的资格,是以增长见识,学以致用。等到了十八岁归岛继位后,便于引领长生岛更加繁荣昌盛。
自姐姐出海之后,她每次回来都会带来各色美食和各种稀奇玩意,给我滔滔不绝的讲诉着江湖上千奇百怪的有趣经历。
我乐此不疲的听着她描述着外面那个五光十色的世界,心里说不清的羡慕与期待。
可我不像姐姐那般文武双全,更没有宗主接班人那样的特殊身份。就算再怎么心生向往,这出岛之事,终归是遥遥无期的。
我曾以为,侠义江湖已是这世上最美好的逍遥自在。直到有一天,姐姐讲到她遇到了一个人时,星月般的眼睛暮然一亮,双颊不知是不是因为夕阳的缘故被映衬得一片绯红,此后的话中,更是十之八九离不开那个人的名字。我才突然明白,原来这世上,还有比逍遥自在更美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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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宸决这三个字,我听了近三年,直至不知不觉间将它印在心头。那是我年少时光所有小女儿心思的寄托。
他就像我儿时一直吃不到嘴的一块桂花糕,即使明知道它不是属于我的,却一直放不下对它的想念。
而此刻,我也中了姐姐那种以对方名字来命名的剧毒,开始为心中的愧疚和不安找起了冠冕堂皇的借口。
平日相处,我常常不敢看炎宸决的眼睛,却总在他撇开眼的下一刻,死死地盯着他的侧脸。
我安慰自己,不过是在检验她对姐姐的深情而以,遂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对方漫无边际的宠爱……
然而,繁华谢后,我就像是在无数惶恐之下,被追逐的亡命之徒,明明精疲力竭,却固执的奔跑着想证明着什么。
很多个日子里我总做着一个漫无边际的梦。梦里白茫茫的一片,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好不容易在路的尽头看见了那个黑玉无暇的男子,我高兴的冲过去,指尖碰到他衣袂的瞬间,身体化为了点点荧光。然后却看着一个长得和我七分相似的红衣女子,穿过我的身体向他缓缓走去。两个人相视一笑,携手着渐行渐远……
当初明哲保身的作为,似乎也遭到了该有的报应。如今我也处在了钟灵韵的位子,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一把她的所有忧伤。
即便我再怎么改变自己的喜好去模仿姐姐,我也始终是变不成她的,这是我们之间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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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梦醒,再也无法入眠。
身边的男子依然沉睡,只是好看的眉毛正轻轻拧起,不知在做着怎样的噩梦。
如同受到蛊惑般冲那眉间的哀伤伸出手去,往往行至半途,暮然惊醒般的收回手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心魔已生,终究做不了姐姐。
白日里让云霓摘来今年最后的几枝桃花,寻了蜂蜜开始在夜里偷偷酿起酒来。
后来被早起的云霓发现,先是一顿斥责,劝我注意休息等白日再酿。
最后发现劝不动,就打着要如法炮制这样的冠冕堂皇理由,开始在大半夜里跟着我学酿酒。
常常熬了一两个时辰就呵欠连天,昏昏欲睡。原本想要装出嗔怒的模样,打发其回去睡,她却说什么也不肯,逼急了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不要走,如果我走了没人看着你,你也和钟姑娘一样想不开了怎么办?!”
丫头声嘶力竭,我如被当头棒喝。这才发现,无形之中自己又再让这单纯的人儿担惊受怕。
这世上总有人心澄似镜,一眼便能看穿你所有的忧愁与哀绪。
无声一叹,我握着她在夜风中被吹得瑟瑟发抖的手,答应她: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活得更久。
我说那话的时候,用着当年答应师傅时一般的坚定口气。而那晚,重重夜色中,同时隐藏着一个被酒香吸引而来的人。
此后,夜夜守着我酿酒的人换成了炎宸决。
同是两个无法安睡的人,我们就如同着暗夜中遥遥对望的星辰,相互照亮着对方取暖。闲时下下棋,品品茶,漫长黑夜过得别样安静祥和。
我想,这个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像姐姐的人了。所以,这样一个狂妄不羁的人也在害怕着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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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怕失去,那便毁了吧。
毁了他的痴,断了我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