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那人亲切的喊她声三妹妹,她都要认不出来她是谁了。
沈芸,她的二姐,也就是与萧懿最初定下婚约的女子。她画着艳丽的妆容,穿着一身锦衣华服,气韵摄人。
“三妹,你的脸色怎么如此差?”沈芸作势要抚上她的脸颊,她却向后退了一步,徒留沈芸那只右手顿在半空中。
沈芸见状,收敛起脸上的亲昵,好看的眸子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她坐到椅子上,身后的婢女们恭恭敬敬的排成两排。
沈虞看着沈芸这副模样,心里恍若明白什么。
“三妹,二姐今日过来这里,是要对你道声谢的,如若不是你,也不会有我和懿的今日。”
沈虞强忍着胸腔的不适,坐到沈芸对面,弯起嘴角,似笑非笑道,“二姐,你客气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世上唯一一个可以喊萧懿为懿的女子。原来,懿这个字还可以从另一个女人口中说出来。甚至,那个女人口中的温柔亲昵,远胜于她。
“三妹,有件事情,或许你不知道,我们沈家一直是太子党,不过是暗地里帮着懿罢了。”沈芸说到这,叹口气,眸子微垂。
沈虞十指紧紧蜷起,尖利的指甲刺破掌心。
她的家人,她的夫君,原来联合在一起,给她上演了一场好戏。
沈芸张着红润的唇瓣,继续开口道,“当初爹爹有意将我嫁给懿,可是懿知道我若嫁给他,必定要随着他吃不少苦。他不忍拖累我,便与爹爹商定,另找一人嫁与他。等将来他大事谋成后,再娶我为后。”
沈芸故意将那个“后”字咬得很重,似乎想要从沈虞微笑的面上看出一丝破碎。
沈虞松开手,捋了一下自己耳旁的乱发,笑着道,“恭喜二姐了。”
“呵呵,你这恭喜有些早,明日才是我的册封之日。”沈芸浅浅笑着,一双好看的眸子辗转在沈虞苍白的面上。
良久她也见不到沈虞流露出一丝哀伤,便“哎”了一声,然后打量冷宫四周,秀气的眉峰皱了起来。
“这冷宫的条件也太差了,三妹你虽然有错,但终归是我和懿的恩人,等会儿我便向懿求情,让他放了你。”
沈虞听到这话,胸腔里又涌现出一阵疼痛。她咬着唇,努力克制住痛苦,低声道,“不用了,二姐,你就让我破罐子破摔吧。”
她说的话过于直接,倒让沈芸楞了一下。
小紫这时走进屋来,看见沈芸在,呆呆的行了个礼。沈芸见有人回来,便率着一众婢女离开了。
沈虞看见小紫的头上出现一团红肿印记,她知道,小紫必定是去求萧懿了。在这冰凉的世界,唯有自小陪着的婢女小紫,才是真心待她。
她想到这,便将首饰盒里的贵重物品递给小紫。
小紫狐疑的看着沈虞,慌忙推开,不敢接收。
沈虞轻叹一声,道,“小紫,留着吧,日后出宫也可以少受点苦。”
小紫抽噎一声,对着沈虞磕了一个头,“不,主子,小紫不会离开你的。”
“不是你离开我,而是我离开你。”沈虞笑了笑,眼前的景色渐渐模糊起来,直至变为一片黑色。她昏倒在地上。
她的一生,何其讽刺。
没有温情,没有自尊。拼尽一切,到最后才发现,原来是给他人做嫁衣。
不过还好,她很快便能结束这一切。想必满心伤痕的人,在死后也能够解脱。
再次见到萧懿的时候,她已经能用冷静的面容对着他。他百般伤害她,她偏偏不伤心,不落泪,就是不如他的意。在他愤然离去后,她在空旷的冷宫里唱了一宿的歌。
直至清明,她的声音哑了。
胸腔里的阵痛最终化为一口心血,喷了出来。
小紫吓得要去找御医,她却握住她的手,让她不要白费力气了。
血芎之所以是禁药,乃是因为它是慢性毒药。自她吃下血芎后,便一直等着这一刻的来临。
小紫哭着要去找萧懿,求他救她。
她勾起苍白的嘴角,道,“我不想在临死时,还要看见伤害自己最深的人。”
小紫摇着头,告诉她,他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在她昏迷的时候,他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他若真没有一点儿情意,怎么会让她活着?
与七王爷有关的人,全都被斩杀了。
她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容似是一朵凋零的花,看不见一点儿生机。
他爱她,或者不爱她,已经于她来讲,不重要了。
因为早在五年前,他就做出了决定。
当萧简侮辱她的时候,他是选择麻木的方式应对。为了这江山宝座,他早就将她的自尊碾碎成泥。所以在知道他并没有瞎的时候,她就对他彻底绝望了。
沈虞闭上眼睛,思绪越来越混乱。恍恍惚惚的时候,耳边好像响起了萧懿的声音。
“我知道你与萧简的最一开始是被迫的,可是后来你又为什么与他纠缠不清?”
他纠结的是后来的背叛,却不知道,她耿耿于怀的是最一开始的麻木。
沈虞没有解释,不想在临死前还要去做无谓的辩解。
因为她无法原谅他的漠然和冷酷。终其一生,就当一片真心付诸东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