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苏临就被老爷子叫起来，陪他种花。

即使是在君城这样繁华的大都市，陆家老宅因为处在郊区，再加上近几年这边绿化做的非常好，所以环境也很不错。空气清新，不仅可以享受到蓝天白云，还可以听见清脆的鸟鸣。

对于习惯了办公室的苏临来说，是一种难得的享受。这种情形下，不知怎么，苏临便想到了简简。她一定会很喜欢这样的地方的，宛若世外桃源呢。

老爷子今天兴致似乎很高，将之前买来的花发出的新的植株小心地挖出来，然后再栽进新的花盆里和空余的土地上，培上泥土，再浇上水。苏临在一旁，默默地挖坑，提水。

“临儿，我这里的花养的不错吧？”

“是，长得很不错。”

“看着这些花，我就想起你和希儿的小时候，也是这么小小的，柔弱的，需要人照顾。哈哈哈，果然，我是老了！最近突然很容易回想起以前的事儿来。”回忆起往事，老爷子似乎有些伤感起来。这与一向意气风发的老爷子很不一样，苏临不禁有些诧异和感慨。

“老爷子身体一向很好，精神也一向很好，怎么会老？只是偶尔怀旧一下，也是情理之中。”苏临静静地道。

“临儿，你从小就懂事，一向知道让我安心，不像希儿，总是惹我生气。从小，你的志向就一直是光复你爷爷曾经的事业，现在可有什么变化？”

“没有，我想这会是我一辈子的事业。”

“好，很好！”老爷子由衷地赞叹一声，却长久地沉默了下去。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对苏临说：“临儿，饭后来我房里一趟，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是关于你爷爷的。”

苏临一惊，关于爷爷？

老爷子跟苏临的爷爷是挚友，年轻的时候曾经一起在商场打拼，可惜爷爷运气不好，遭遇挫折而破产，这些事情老爷子早已跟自己说过很多遍了，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吗？

怀着忐忑的心情，苏临随着老爷子走进大厅，早餐已经准备好，白叔早已在等着他们了。

“老爷子，您真是，一大早就起来摆弄你那花！临儿他们年轻人，平时工作很累需要好好休息，你也不放过他。”白叔笑着抱怨道。

只见陆老爷子毫不在意地走到白叔身边，坐在了他固定的椅子上，只给了白叔一个气冲冲的表情：“我知道你护着他！从他和陆希小时候开始，就是你做好人，我做坏人！”

苏临心里暖暖的，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暂且按下内心的不安，吃起了早餐。

这是典型的中式早餐，虽然朴实，简单，可是却吃着舒服，老爷子喜欢。他说吃了十几年宋妈的手艺了，再换些华而不实的花样，反而不喜。

饭毕，苏临看老爷子和白叔下了几盘棋，照例是老爷子赢了。白叔的棋艺未必太差，苏临跟他下，只偶尔能靠运气赢几局，可他就是始终输给老爷子。

苏临虽然心里疑惑，可也只得等着老爷子发话，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下棋，偶尔与宋妈说几句话。

直过了两个小时，老爷子终于放下棋：“每次都是这样！白炎你是不是故意的！怎么总是不小心输给我？”

白叔只微微笑着：“老爷子棋艺日精，而我却心思不够专注，自然是要输的。”

陆老爷子叹口气，气呼呼地站起身，转身进了卧房。

苏临还愣在当地，只听屋里传来老爷子气愤的声音：“临儿你还不进来，留在外面陪你白叔叔吹风吗？”

苏临忙一溜烟跑进了屋。

几十年了，老爷子的脾气还是如此啊。上了年纪并且脱离公司的琐事之后，似乎有些返老还童的样子，更加任性了。而白叔也是一点也没变，永远微笑着陪在他身边。

像他年轻时在背后为老爷子出谋划策一样，现在依然为他打理着身边大大小小的事情。

苏临正感慨着，就见老爷子坐在他那张心爱的藤椅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遥远的往事。藤椅摇晃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窗外的阳关透过玻璃打在地面上，斑驳陆离。

苏临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老爷子发话。

“临儿，你爷爷当年事业之所以失败破产，跟我和林家有很大的关系。其实，事情并非我之前告诉你的那样简单。”低沉的语气，昭示出内心的严肃和复杂。

“这是怎么一会事？”苏临此时反而冷静下来，等待着老爷子的解释。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唉，当年，因为公司在经营中难免有些灰色地带，我跟你爷爷还有林爷爷都是一样。本来一直没事，我们也就一直安稳地发展下去。”

这一点，苏临倒是很理解，现实中很多事情并非可以完全分出对错和是非，总有一些模棱两可的事情。

“谁知有一次你爷爷公司出了其他事，连带着牵连出了这个灰色地带。本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件事还有可以解决的余地，可是……”

“可是因为你爷爷当时急于其他的事情，没有时间打理这边的情况，导致这件事被放大。相连的，我们两家的公司也被牵扯了进来。眼看情势危急，我们两家一口咬定，这件事情跟我们毫无关系。”

“我们一致说，这个灰色地带只有你爷爷公司参与其中，其他公司并且涉足，并且想方设法摆脱了嫌疑，做了伪证，将调查人员的吸引力全部转移。也许上层也知道如果真要查起来也没个尽头，所以放过了我们，只是你爷爷那边却是躲不了。”

“这样，我跟你林爷爷总算躲过一劫，除了我们，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的企业也是如此。归根结底，我跟你林爷爷在关键时刻选择了自保，将你爷爷当作挡箭牌，推了出去。几十年来，我常常想起你爷爷来，总是觉得对不住他。”

陆老爷子一次性说完了这么多话，似乎很累了，静静地闭上了眼，急促地喘着气。他的话音回响在整个空间中，在苏临的脑海中盘旋。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尽管，老爷子讲得很清晰明了，有条有理，可是，当所有的句子进入苏临的脑袋，却好像变了样子。它们纠结着，缠绕着，撕扯着，吞噬着。

让苏临的内心涌起太多太过强烈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