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一声怒斥,让韩承庆一惊,他回眸望去,父亲韩儆正一身怒气走了进来。
下人们一看到王爷来了,都行礼拜道:“王爷。”
“爹,我这不是在劝妹妹吗?即使再不愿意嫁,如今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如何?”韩承庆无奈地说道。
韩儆不理会这个儿子,径直看向了女儿韩鞠宁,原本一双带有凶光的双目瞬间变得温和了许多,道:“小鞠,你要知道,为父也是没有办法才将你嫁出去的,为父若是不答应陛下,只怕我成宗王府就要不保了。”
“爹……”韩鞠宁深情地朝父亲望了一眼,两眼含泪,轻轻道了一声,却是未语泪先流。
韩儆看得心疼,道:“陛下性格多疑,向来想要铲除当年助他登上皇位的那些功臣,为父这些年一直在朝中隐忍,就是怕走上当年云家的路。所以,咱们成宗王府可不能让皇上找到问罪的理由啊,否则便是一步错就万劫不复。”
韩鞠宁点了点头,父亲的话她何尝不知道,幼时她曾见过云逸扬,可谁也没有想到云家如今竟是都被灭了。
“你就算为了我成宗王府,也要好好嫁出去。”韩儆道。
“爹,你放心,小鞠这就梳妆,好好地嫁出去……”韩鞠宁说着哭了起来,两行热泪顺着脸颊便流了下来,韩儆虽然心疼这个女儿,可是却也没有半点办法,时辰已经不早了,他吩咐下人赶紧给郡主补妆换衣服,自己转身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韩承庆看到妹妹冷静下来,虽然还在哭着,可是好歹不闹腾了,心中笑了起来,随着父亲后面就出去了。
因为韩鞠宁一直在流泪,婢女们化妆化得也是十分棘手,刚刚画好了脸妆和眼妆,她这一哭,就立马花了,还得重新再画。
“郡主,再哭这妆可就画不好了。”青烟小心地提醒道。
韩鞠宁轻轻抽噎一声,抹了抹眼泪,道:“女子一生最美的时刻,就是出嫁的时刻,可是我最美的一刻却要毁在这样的婚姻上。”
“郡主……”青烟轻唤一声,实在不知道拿什么来安慰郡主。
“你们化妆吧,我不哭了。我不能让父亲和哥哥为此遭受连累。”韩鞠宁收拾收拾心情,两眼朝铜镜看去。
婢女们为她梳好发髻,戴上凤冠,眼角间虽然画上了淡淡的粉黛,可是因为刚刚哭过,还是有些泪痕。待霞帔穿上,韩鞠宁活脱脱的成了一个倾城美人,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虽然打扮得倾城绝世,却没有悦己者。
“郡主一身凤冠霞帔,当真好看。”青烟似乎想要转移一下郡主的注意力,有意赞美道。
韩鞠宁轻叹一声,道:“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转眼间,吉时已到,成宗王府外罗列了三千禁军,首部大举“囍”字牌,这是楚帝派给护送昭宁郡主出嫁的送亲队伍,并且任命韩承庆为统领,亲自护送他的妹妹到吴楚边境。
一座崭新的、正红色的马车停在队伍的前端,马的头上套上了大红花,全身套上了金丝红衣,喜庆至极。
“吉时已到,新娘上轿!”铜锣一响,鼓声震天。三千禁军将士全部半跪了下来,恭迎昭宁郡主大驾出来。
只见王府大门敞开,韩鞠宁身着凤冠霞帔,在青烟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郡主小心。”青烟轻扶着她,早有下人在马车前放下木阶,迎郡主上马车。
“你路上务必要照顾好你的妹妹,安全护送她到边境,然后交给吴国来迎亲的队伍就可以了。”韩儆望着自己的女儿上了马车,转身对一旁的韩承庆嘱咐道。
韩承庆此刻换了一身颇为正式的锦服,一手提着剑,朝韩儆拜道:“爹,你放心,儿子一定把妹妹安然送到吴国。”
“嗯。”韩儆无奈地应了一声,与其说是答应一声,倒更像是哀叹了一声。
“启程!”韩承庆跨上坐骑,单手一挥,大喊一声,三千禁军将士忽的起身,声势浩大,旌旗蔽日,蔚为壮观。
马车里的韩鞠宁独自坐在里面,她低着头,甚至有些畏惧去看外面的情形。
“我这一生就这样了吗?”她心里念道。马车缓缓驶动,她最终还是忍不住轻掀帷裳,偷偷地朝外面瞄了几眼,即将离开从小生长的楚郡,她的心里既是紧张又是伤怀,一颗心上上下下,忐忑不安。
刚入春的天气一如温柔的少女一般,阳光暖照,即使是雨天,也是细雨绵绵,吹打在人身上透着淡淡的凉意,十分惬意。
金陵城外,暮雨潇潇,天色将晚,眼看就要到金陵城了,韩承庆决定到了金陵再休息。
三千多人的队伍,千里迢迢的赶路,虽然一日一歇,但是每个人的脸上仍旧是露出了疲惫之色。细雨飘洒在脸上,更让人感觉劳累几分。
路边野草吹动,夹杂着细雨飘洒,一道又一道劲风袭来,都在预示着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而韩承庆此刻一点也不知道这个队伍已经被夜尽天明给盯上了。
血影站在山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山下大道上赶路的送亲队伍,他的目光丝毫不余地落在那顶大红轿的马车上。
他知道自己要找的女子,就坐在车轿里。
“风影和夜刃已经去了,他们负责先手出动,引开禁军的注意力,我去引开韩承庆,到时候你找机会直接去劫人。”雪落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他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雪落。
雪落的心里根本不满意这样的安排,她明知道血影对马车里的那个女子是有情的,她以为大仇未报,哪能顾及儿女私情?可是她知道,血影不是这样想的。
安排是风影定下的,她也不好否定,只能这样去做。
“我明白。”血影轻轻应道。
雪落再次看了他一眼,嘱咐道:“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算了,我先去了。”
雪落转身离开,血影的目光再次落到马车上。
“唰唰唰——”无数道飞镖不知从什么地方射了出来,前排的三五禁军应声而倒,韩承庆面色一惊,这时风影和夜刃从两边飞跃出来,上前便与禁军厮杀。
“保护昭宁郡主!”韩承庆一声大呼,立即有五六十名禁军将马车团团围住,紧紧护住韩鞠宁。
面对突然杀出来的两个黑衣蒙面人,韩承庆不明白他们的动机是什么,此刻也不顾上多想了,那两人功夫奇高,一时之间,禁军竟然是无法近身。韩承庆寻思自己要亲手上阵,正要冲过去,忽然刺斜里又杀出一个黑衣蒙面人,正是雪落。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敢劫掠朝廷队伍?”韩承庆招架住雪落第一击,厉声朝她叫道。
雪落秀气的眉目之中,英气逼人,一双冷目紧盯着韩承庆,二话不说,一剑就刺了过去。
韩承庆见这人不说话,只一味地刺杀,心中怒火旺盛,挥剑便飞身上去,与雪落打斗起来。
打了不过十余回合,雪落就要逃跑,韩承庆打在兴头上,看见刺客要跑,更加生气,寻思着岂能让他跑了,于是飞身回马,策马追了过去。
山上的血影仔细注意着山下的每一寸动静,雪落引开了韩承庆,而禁军则大部分在围攻风影和夜刃,他知道该是时候动手了,背上的弑血剑瞬间出鞘,紧握在他的手上。
一个轻巧的身影从山上飞跃下来,直奔中间的马车而去。守护在马车周围的禁军瞧见这一幕,挥戈相向,血影从来没有把这五六十人放在眼里,他只单手一挥弑血剑,顿时一道血光化去,那五六十人五脏六腑都被剑气震碎,当场倒在马车旁边。强大的剑气顺带着将马车的轿顶都掀飞了,韩鞠宁清瘦的身影顿时出现在血影的面前。
血影看到韩鞠宁,两眼之中顿时多了一丝柔色,他轻身飞到车上,伸手便要拉韩鞠宁走。可是韩鞠宁面对突然的袭击,还保留着一丝清醒,她死死拉住马车,想要从血影的手中挣脱。
血影朝她看去,她的目光正望向自己,里面更多的竟是惊恐和憎恨。
“是我。”迫不得已之下,血影只好拉下面罩,朝韩鞠宁轻声道了一句。
“是他。”韩鞠宁看到血影的面容的那一刻,芳心一震,竟然说不出话来,就连手中反抗的力道也渐渐地小了下去……
正是:
命中注定情未了,此生惟愿与君走。
天涯何地是归处,一蓑烟雨伴白首。
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