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天朗气清,大荒里也未起风,看起来是个启程的好日子。
坐在驮鹰上,幽都在众人的视野中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
接下来的行程枯燥且乏味,不过因为有了驮鹰倒是免去了众人不少的疲累。
英水河,南赡部州第一长河,支流众多,就如一棵树的根,发散到整个南赡部州。
河水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飞越英水河,就是邬金刹土地界了。
在乌金刹土中,有一座山,名为‘铜色吉祥山’,这座山形状如心脏,山的底部,一直深达地心。
山的半腰是空行刹土,山顶则极不可望。
而莲师派最为著名的莲花越量宫就坐落于‘铜色吉祥山’山巅。
天色已晚,几人牵着驮鹰来到‘铜色吉祥山’的山脚。
从山脚朝山顶望去,只远远望见一个光亮的小点。
想必那就是莲花越量宫了。
“可真高啊!”零眯着眼睛仰着头望着。
“前面是个小镇。我看今天晚上去镇上歇脚,明天一早,早早上山吧!”厚朴建议道。
零双手抱在脑后,伸着懒腰,“求之不得!虽说是坐在驮鹰上,不用动脚,可还是感觉好累啊!”
“怎么几位旅客也是来参加明早的越量宫的莲师会的?”破旧的小旅馆内一佝偻着身子的老头边为大家沏茶边问道。
“我们确实是要去莲花越量宫的,只是不知道这莲师会是......?”零端起茶不解地问道。
“明日便是本月十五,是越量宫举行莲师会的日子。这莲师会,其一是莲师向大家宣扬佛法,劝人向善,普度人心;其二则是施善,为一些连饭都吃不上的人发放些粮食。”老头双手合十朝越量宫的方向拜了拜。
“原来是这样。可真是善人善心。”厚朴点点头道。
看得出来,莲师派在当地人心目中有着很高的地位。
次日凌晨,旅馆外就传来人群走动的声音,仔细听远处还有淡淡的钟声传来。
“老伯,这些都是要去越量宫礼佛的吗?”零指着门外行色匆匆的人们问道。
“对啊,每月十五都是如此。我也得走喽,再晚该赶不上莲师诵经了。”老头回答道。
天还未大亮,本以为起的已经够早,可以错开大家上山的高峰,可如今看来,却是正好赶上了。
洗漱一番,喂饱了关在旅馆后院的驮鹰。
零一行人自己却空着肚子就踏上了上山的路。
到了山脚,趁着还不是大亮的天光,已经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人正埋头往山上赶着。
“你说这么多人,都是一心向善,真心求佛的吗?”零边走边问着。
“或求钱财,或求平安,或求子嗣,或求心安。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的欲望,佛,或许就那么一刹那,会让人心得到些宽慰吧!至于是不是真心,那就只有每个人自己才能知道了!”厚朴低声道。
零抬头向前望了望,若有所思,然后点了点头。
这座铜色吉祥山纵向来看可以说是高耸入云;可是横向却并非是层峦叠嶂。整座山只有两座主峰,并且在东西向的一条线上。东边为莲台峰,右边为插霄峰。
莲花越量宫则位于莲台峰。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万籁此俱寂,唯闻钟磬音。”厚朴似乎很有兴致地念起诗来。【注:诗选自,唐,常建《题破山石后禅院》】
“好诗,好诗。厚爷。”龅牙听完又是拍起马屁来。
“这‘厚’字可并非是一姓。厚朴是一味中药的名字。你就叫我厚朴就行了!别跟黑子学那些有的没的。”厚朴有些无奈地解释道。
“是是是,厚爷,不对,不对,厚朴。”龅牙连忙改口道。
“我说你怎么那么爱拍马屁?依我看,这首诗不咋地!”黑子双手抱在胸前,嘴里还叼着一根路边扯来的小草。
“哦?怎么说?”厚朴饶有兴趣地问道,还真是不知道黑子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对诗文有着什么样独特的见解。
“那句什么籁,什么俱寂的,我看就不对。这么多人在这往上爬着,你听,这声音又嘈又杂,怎么能说寂呢?”黑子倒是很认真的表达起自己的看法来。
“都不知道念的啥,还在这挑毛病。”一旁的龅牙不禁嗤笑出声。
黑子一瞪眼,嘴里叼着的小草因为用力被咬断,半截掉了下来。
龅牙吓得够呛,啥也没说了,只管努力地向上爬着。
“非也,非也。黑子你只听懂了表面。
你看这青山焕发着日照的光彩,鸟儿自由自在地飞鸣欢唱;走到清清的水潭旁,还能看见天地和自己的身影在水中湛然空明,心中的尘世杂念顿时涤除,
此刻此景此情,我仿佛领悟到了空门禅悦的奥妙,摆脱尘世一切烦恼,像鸟儿那样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这大自然和人世间的所有其他声响在我耳朵里索性都寂灭了,只有钟磬之音,悠扬而宏亮。”厚朴赞叹着眼前所见的一切美好景物忘情地解释道。
“说了大半天,啥也没听懂。”黑子从路边又拽了根茅草叼在嘴里。
厚朴笑了笑,低语道,“遁入空门,倒也潇洒!”
零听得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听到厚朴说的什么遁入空门倒是着实吓了一跳。
不过看起来厚朴也只是一时之念,零也就没有继续说些什么了。
莲台峰较之另一座插霄峰倒是要矮上半截。
不过等众人爬上山之时也已经衣衫尽湿了。
当几人看见眼前的宫殿之时,都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
只见山顶有一座巨大的宫殿,那便是莲花越量宫了。
这座越量宫不仅是周围,还是上下都由诸宝所成,外面还有回廊、护墙、台阶等,也是诸宝所成,墙缘上悬挂有璎珞网,转角处悬挂有铃铎,四面四门,各有牌楼,都以众宝做种种微妙*。
“我的吗呀!这越量宫用的是什么宝贝造的?闪闪发光啊!”龅牙口水都快流到了地上。
“东面是水晶,南面是吠琉璃,西面是红宝石,北面是帝青宝。”方刚抱着刀说道。
龅牙的下巴算是彻底掉到了地上。
“这是神仙住的地方吧!”零震惊道。
越量宫前面是一片巨大的平地,中间立有一巨大的石像。
据传此石像与越量宫是同时而建,而具体的时间已不可考。
这座石像雕刻的应该是第一任邬金上师,也就是第一任莲师。
石像的身色、表情、手印、所持法器与服装都栩栩如生;他神采焕发,有如千日之光辉;他的身躯比‘铜色吉祥山’更威武威严;他的两眼好似日月般凝视;脸带微笑,容颜美妙。
而石像面前卧着一块巨大的方形石头,倒似个高台,正面刻着‘莲师’二字,好不气派!
已经有不少人在朝着莲师石像跪拜着,口中还念念有词。
“莲师,来了。”
“快,快。”
人群一阵骚动,零和厚朴几人也被人流挤着向前。
此时,越量宫前的古钟再次被敲响,梵音清韵,仿佛有种力量让人的内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从越量宫里并排走出两排身着素服的僧侣。
两排僧侣每个人都是单手持着佛号,一手有节奏地晃着转经筒,缓缓地从越量宫前高高的阶梯向下走着。
走到阶梯的一半,两排僧侣不再并排,而是分向两边。
此时,竟然从越量宫走出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模样的小和尚。
小和尚和那些僧侣也一样,单手持着佛号,另一只手缓缓摇着转经筒。
只是小和尚,穿着红色法衣,尤为显眼。
小和尚面带微笑,缓缓向下走着,走到一半,手搭凉棚向前望着,“这个月来的人好像又多了。”
待得小和尚和身后的两排僧侣走到那巨大的石像面前,底下每个人都是双手合十,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一副虔诚的模样。
此刻的钟声显得格外的浑厚,悠长地涤荡人心。
小和尚登上石像前的高台盘腿坐下,两排僧侣则是围坐在高台的周围。
“嗡啊吽 班杂咕汝贝玛悉地吽......”
一阵梵音响起。
“大叔,这个小孩子是?”零双手本是合十,此刻用手肘轻轻碰了下旁边的中年人问道。
“不要瞎说话,这位可是方今越量宫的莲师。”中年人赶紧劝诫道。
“呃,大叔你没开玩笑吧?”零望了望厚朴然后又望了望中年大叔。
“可不敢开玩笑。”中年人有些好奇地看了看零,又问着“不是本地人?”
零点了点头。
“每任莲师一生只会收一位弟子。而高台上的这位也是上任莲师唯一一位弟子。据传他天赋极高,佛缘极妙,心境极纯,能悟常人所不能悟。”中年人耐心很好地解释道。
“这么厉害。”零不禁又盯着小和尚看了看。
而小和尚此刻却好像是注意到零的目光,竟也缓缓朝这边望过来,面带着笑容,纯净的眼神里仿佛没有一丝杂质。
零也只好很呆的笑了笑。
诵经结束,高台上的小和尚站起身,依旧是面带着微笑,单手朝一个方向作了个‘请’的手势,“有需要可以去那边领些食物了。”
顺着所指方向看去,果然在另一侧,已经支起了一排棚子,每个棚子都有些食物,和僧侣。
有不少人已经朝那里过去了。
“早上没吃饭,要不我们也去?”黑子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说道。
“一餐不吃能死啊!还是先把正事办了再说。”零没好气地说道。
“零说的有道理,还是先办正事。”厚朴也应道。
缓缓走下高台,小和尚就朝着越量宫走去,剩下的僧侣在维持着秩序。
“喂,小和尚,别走......”黑子招着手大声喊着。
全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不一会儿又沸腾起来。
不少人朝黑子望过来,眼神中有惊讶,有好奇,还有生气......
黑子也不管拦在面前的僧侣,直接带着几人冲到小和尚身边。
僧侣们也赶紧跑过来,围在小和尚周围。
小和尚此刻却依旧是面带微笑,朝着僧侣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后退。
然后自己依旧爬着阶梯朝越量宫里走着。
黑子一行人跟在小和尚身后。
“你们有事?”小和尚头也没回,只是问道。
“是的,莲师。”厚朴并没有因为眼前的小和尚年纪轻轻而有丝毫的不恭敬。
“无量。”小和尚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什么?”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法名无量。只是有些讨厌莲师这个称呼。”小和尚无量说道。
“真是个有趣的小和尚。”零心里默默想着。
“无量,我们找你有特别重要的事。”零说道。
“可是与莲师派的前身有关?”无量问道。
众人心惊。
“你怎么知道?”零惊讶地问道。
无量只是继续走着,没有回答。
不消片刻,已经到了越量宫大殿的门前。
无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众人,脸上挂着的依旧是那股处变不惊的淡然笑意。
“你,你,还有你,在这等着吧!”无量用下巴尖指了指黑子,方刚和龅牙三人说道。
“你们俩跟我进来。”无量继续又对着零和厚朴说道。
“凭什么我们在这等啊!”黑子有些生气。
无量面带微笑摇了摇头却没有作任何解释。
黑子看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气极,刚想发作,却被方刚拦住,“我们在这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