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快快去将酒窖里最好的醉仙酿送去牡丹阁,”仙玉儿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笙歌此时正老老实实在厨子里帮忙生着火,仙玉儿便拿帕子捂着口鼻匆匆扭着腰肢跑了过来。
笙歌顿时呆了呆,连忙摇头说道:“让别人去吧,虹娘不许我随意出去见客的,”想起虹娘的交代以及自己的顾虑,笙歌立即便拒绝了。
仙玉儿顿时急了,她回头朝着前厅方向看了几眼,目光转回间焦急道:“其他人都各自有看管的客人和厢房,我这儿贵客还在前厅里等着呢!”
笙歌看她着急的模样的确是想帮忙的,来到醉香楼这短短数月,楼里的姑娘们待她也是十分亲厚,只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她还是摇了摇头。
“倾荷抱恙,牡丹阁里的贵客正发火,是虹娘正劝着,虹娘知会我寻个人送些好酒过去,这会儿只有你了,若是怠慢了,那位贵客只怕是不好惹啊!”仙玉儿焦急万分,说完这些,顾念着自己的恩客还在等候,也不等笙歌作答,立即转身风一般的消失无影。
笙歌张大了嘴,为难的皱起了眉头,但转念一想,想到虹娘也在里面,顿时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安下了心,她叹了口气,将烧火棍放在一边,拍了拍手,解下围裙便朝着酒窖的方向跑了过去。
不就是送些酒去么,送完便出来,定不会有事的。
这般想着,笙歌动作倒也利索,将酒坛中的美酒倒入精致的酒壶中,之后便迈着步子朝着醉香楼东边一排最为奢华的厢房方向而去。
牡丹阁便是这些厢房里最为奢华的一间,笙歌虽从未进去过,倒也听说过,这间牡丹阁里,不仅设有单独的书阁与办公桌案,还有一方温泉浴池,而池中水也是原本因那处地方独有的暖泉所以才建造的牡丹阁。
笙歌穿梭在温言暖语与歌舞香雾之中,逐渐有些紧张的低埋着头,直到那间重重纱幔后的牡丹阁前,才终于松了口气抬起了头。
院子里种满了绯色牡丹,红艳艳的的花团显得极为热闹,她虽来过几次,也是匆匆看了几眼这个漂亮的院子,如今还是第一次踏入其中。
出神了片刻,她立即想到了正事,连忙轻咳了几声之后端着酒壶便敲响了房门。
房门开启的那一瞬,一股奇异而温暖的香风便从房中迎面而来,笙歌顿时失神的愣在了远处,而眸光则是带着几分好奇的想要趁机看看这间屋子到底有多尊贵,为何一夜便要千金的价格。
然而眸子刚刚绕过迎来开门的虹娘,她便被桌前那个身着绛紫袍子的男子吸引了去,精致华美的绛紫长袍上以暗金绣着日月星辰,玉冠之上镶着一枚墨玉,浑身散发着的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气势。
随着大门打开,她便习惯性的低下了头,只是双眸悄悄的打量着里间的一切,当看到仙玉儿口中的贵客时,她就忍不住想要瞧瞧,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相貌,虹娘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将酒给我,快快离去。”
笙歌这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原本的目的,她有些后怕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神色凝重的虹娘,顿时应声向后退了几步,然而在虹娘接过托盘之后,那坐在桌边的男子却突然出了声:“等等。”
虹娘一怔,有些不安的转过身将酒摆在桌上,想要用身子挡住门外的笙歌,然而那男子却是轻笑了几声,似是发觉了虹娘的意图一般起身踱步到了门边。
笙歌此时浑身颤抖不止,从那男子出声阻拦开始,她便觉得自己要完了,是不是自己流民的身份就要被发觉,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她兀自绝望的胡思乱想,低垂的目光看着身前贴近的奢华衣袍,心中愈发忐忑。
却在此时,那男子的声音在头顶处传了过来:“抬头。”
不容置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的慵懒,但是这声音极为好听,笙歌虽害怕,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抬起了头。
怎样形容这个男子呢?雍容华贵,俊逸风流?
她在楼里听过许多词儿,却找不到一种能够形容他,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眼,仿若容纳了浩瀚星辰,闪烁着神秘的光辉,然而这光辉之中,她看到了宛如春水般的深情。
仅仅一眼,就能叫人心甘情愿的陷落。
似乎极为享用这样的目光,紫袍男子轻轻一笑,嘴角勾起魅惑众人的弧度,他笑着,转身之际掀起幽香拂面。
“今夜便让她服侍本王,”他说着,回到桌前倚着紫檀木椅,左手一直拢在宽大的袖袍之中,右手端起精致的酒盏浅浅饮了一口。
声音落下间,虹娘顿时大惊失色,就连门外伫立着的笙歌此时也被那句话惊掉了下巴。
让她服侍,怎么服侍?难道是...
“王爷,不过是个粗使奴才,实在配不得您的尊贵之躯啊!”虹娘强行压抑着惶恐不安,娇艳美丽的面容之上微微泛着白,余光扫过同样惊慌失措的笙歌时,眼底却透出了担忧和几分怒意。
笙歌顿时开始害怕了,她的腿打着颤,若不是惹不起这位贵客,她恨不得立即夺门而逃,然而她却还是将方才那个男子的话记在了心里,他自称‘本王’。
这个天下,只有一个人能这么称呼自己,那就是如今天子的唯一的兄弟,睿王。
在这段日子里,她没有见过这位王爷,却也听说过少关于睿王的传闻,这间在帝都最大的青楼里,没有谁没有招待过这个风流王爷,花街柳巷处处都是他的风流韵事,以至于至今没有哪家官宦小姐愿意嫁给他,就连天子都放弃了替他指亲的想法。
想来是曾经醉酒上朝的惊骇之举使得天子动怒,以至于对他失望了吧。
原本笙歌听到这些传闻时只是付之一笑,也没有多想,在这帝都里,或是天下间,连那些流民都对青楼向往不已,更别说官宦子弟或是富贵人家了。
本就在富贵圈儿里常见的事情,到了睿王身上,似乎就变得不同了,笙歌当时也是似懂非懂的没有多想,她自然也知道自己就算是想也不会想明白,即使想明白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可如今一见,她却终于知晓,像这样的一个男子,眸中含情,却也许此生都不可能真的对一个女子动情,若是哪个女子不小心对他动了心,也怕只是空余欢罢了。
“你的意思是,本王就该求着倾荷,只有她才配得上本王?”睿王眸光一闪,方才还春风百里的脸上,突然一沉,迸发出令人恐惧的冰冷。
虹娘脸色又是一白,心中哀叹笙歌此劫只怕是躲不掉了,她陪着小心,慌忙跪下身子磕头道:“奴家不敢,王爷身份尊贵,这青楼里谁都是配不上王爷的,能够伺候王爷皆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倾荷姑娘本是醉香楼里唯一的清倌,上月才卖身于此,笙歌听说倾荷姑娘曾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岂料家中不知遭了什么难流落于此,本想着靠着琴棋书画的本事赚些钱财谋生,岂料前些日子便被睿王给缠上。
起初睿王倒也对她尊敬至极,或是图个新鲜,到了最后,终究难免还是要到那一步,来青楼寻欢的,寻的本就是欢.爱。
倾荷倒也硬气,说不愿便不愿,虹娘劝了许久也是劝不动,甚至说起这睿王如何不好惹,那倾荷终究宁可一条白绫也不肯从。
如今人是救下了,却也因身子较弱,险些丧命的缘由,一时再也下不来床榻了,自然也就无法招待睿王。
然而睿王却当她是想要抬高身价的借口,陪着她玩了几日之后便再也耐不住,今日终是发了火,虹娘劝了许久才让他没有闹下去,似乎是答应替睿王寻些新人,没曾想,笙歌就这般倒霉催的踏入了狼窝。
“既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这丫头便留下吧,”睿王冷俊的容颜忽然神奇的再度被温软而慵懒的笑意代替,虹娘知晓自己若再替笙歌说下去,只怕睿王会将倾荷的账加之一起算上,无奈之下,只得应下。
恭敬的退到门边时,虹娘看了一眼还处在呆滞中的笙歌,她轻轻叹息,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笙歌,我已经尽力了,也请你千万莫要触怒了他...”
说到最后,字里行间已然化作了悠长的叹息,笙歌的身子随着房门闭合的声响猛烈一抖,顿时从出神中清醒过来。
笙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不过是第一次从后厨踏入这般笙歌燕舞之地,只不过是想要侥幸送一次酒,命运就像是盯上了她一般,从她出生起就不断的跟她开着巨大的玩笑。
“小丫头,过来坐吧,”睿王放才酒盏,向她招了招手,漂亮的眸子里噙着璀璨的笑意,这一刻,笙歌有些不争气的忘记了那个人的身份,被他漂亮的假象所迷惑,以为所有好看的人都是好人,自己若是求情,定能逃过这一劫。
她试探般小心翼翼的走到睿王身前,睿王见她这般模样心中好笑,伸出右手将她拉到自己身侧的椅子上坐好,饶有兴致的光芒在他眸子中闪烁着。
“叫什么名字?”睿王伸出手,满上酒盏,递给了她。
笙歌可从来都没有碰过酒,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接过了酒盏,轻轻放在桌前,低声答道:“笙歌,我叫笙歌。”
“笙歌?”睿王看着她的动作,眸光微闪,接着问道:“怎么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