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思想只还在伊语淇脑海里倏然闪过,她便很有些抵触情绪地将之一挥而去,她是绝难忍受再与他存有些微不清不白的联络的,毕竟曾经那无数个夜日里的孤独与伤痛是还残存在她心灵最底层,正如一尊警然长鸣的钟鼎在时时传荡着空山袅袅之音——时时提示她那段愚蠢而又不堪回首的过往。
只做些思索,伊语淇的心思便又晴朗了起来,脸面上也即刻呈示出一派干练与飒爽的姿态来,她决计是不愿重蹈覆辙、做些藕断丝连的愚蠢事,想必那自大狂也从她尽是疏离的眸光里觉察出了某些绝决的滋味。
这并非是她过于心狠了,其实,她不是位狠心的主,要追究全然是那自大狂的过错,毕竟在过往的年岁里他去了何处?即便他是以“在水伊方”的身份潜藏在她身侧,可那般类似欺骗的行径也向来是她所不喜的,俨然是一副逃避者的做派。
伊语淇只这般咕哝着,便甚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这无赖……”似乎他方才是做了天大的恶事。
虽则她面色没什太多的变动,可似乎子涵是捉捕到了她眸光中的一丝动状,一边揽住她的臂弯,一边递送来一枚相思豆,讨喜地说:“嫂嫂,相思豆解相思!”
闻言,不单是她,周翰与那自大狂也霎那间投来了探视的眼波,那神色里可十足打量的意味,害的她脸面倏地红彤彤的,心头的小鹿也呼哧呼哧地一通乱撞,可别样紧张。
可她终归是不愿旁人测出来她的深浅的,只装作些多恼恨地说:“你不懂,尽胡说!还有,谁是你嫂嫂?!”是看似一副恼羞成怒的情态,可多半是做给旁人去看的。
不过,连她自个也不曾晓得,为何会因这般小事情而枉自矫饰了怒火,以至也还丢失了大姿态,成了笑柄。
蔺子涵很有些淘气地吐了吐舌头,随即一副效仿那自大狂的口吻征询道:“那嫂嫂你脸红些什么?”
这话倒是难倒了她,只瞬间便就觉着整个面庞火辣辣的,好似被亿万枚细针刺伤了一般发些胀痛,可她也并不真敢伸手去触,是生怕这举动落了旁人的口舌,只恨恨地转作一侧,一边愤愤地威胁说:“再乱讲,我便走了!”一边又在心中嘀咕着,“脸红?莫非我真的红了?”
其实,生出这般症状的她决计是不甚明晓的,也只在心头把这罪责归纳成子涵言语的挑唆,可连她自个也很是清楚,如若心中真是不曾有鬼,又何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她忽然间又是有几分迷茫的状态了,可她终究也不曾正视了心头真实的猜测,只又愤愤地把这思维归咎到了那蔺子衿近乎无赖而又流氓的眼神上去了!
是如此,若非那自大狂无所收容的审视目光,她又怎会落得此番境地,是全怪他,所有的缘由都该赖他这个始作俑者,她心中又很不自觉地记了他一笔坏账。
今日,连她自个也愈发觉着——蔺子衿这自大狂欠她的是愈发多了起来,对其可是不能草草轻饶了!
其实,蔺子衿今日确是不曾知晓,即便坐在了那处没什作为也是一类错!
也许,哪怕只让她见着也便就是了错,是哪眼瞧见哪眼恼恨的错!
“吃饭!”蔺子衿忽的插嘴道。
周翰也难得与自大狂达成了一致,“对,吃饭!有些饿了!”兴许也是瞧出了她的窘态。
而子涵也似乎觉察出了饭席间气氛的微妙,就乖乖闭住了嘴巴,只将心思投递到了美食上头。
伊语淇生怕子涵再生出什幺蛾子来,便也就悻悻地转回身子,只暗自庆幸自个逃开了子涵的“咄咄逼人”的战术。
趁此间档,她没来由地往自大狂那端猫了一眼,她原是盘算着打探些恼恨他的证据,可不曾料想他非但没有些微得意的神色,反倒还一副真心品尝菜肴的做派,好生正经;
而反观周翰,仍还一派玩世不恭的意思,时时推送那饶有魅惑的眼波,是好生快活的样貌,只是他此番缄默不语倒还有几分教人不适,像有几分假样的正经。
“吃饭!”伊语淇兀自言语一声,也不再于旁的事物上多作留心,可即便如此,也还是存有三分别扭心思,哪怕此刻的蔺子衿只在埋头扒着饭食。
沉默!
终究的沉默使得整处雅阁陷入了某类沉寂情境,桌上的四人只各干各事无人吱声,是有几分古怪,可也无人决意打破,这其中也包含那一向不甚安稳的小子涵。
而伊语淇自是乐意这般静好,毕竟这样的时候在这特殊的一天中已近乎成了奢侈,此刻可是难得的例外,何况不知打何时起,她已然喜好沉潜清闲的境界,就静心体味平静的安好,这似乎是与长久的都市遭遇有着密切的关联。
她是不喜这都市近乎芜杂的氛围的,而若是再叫她重选一回,她宁可自己是个单纯平凡的姑娘,而非整日过些现今这般烦累而且勾心斗角的日子,她似乎早便厌倦了,厌倦了人前的争强好胜,厌倦了彼此间的疏离与不甚信任,也厌倦了无限重复里的伪装与各类应付。
因此,她爱上了闲静,也总在闲静时候寻求生活的积淀与况味,那似乎才是生命真谛中该有的喜与悲,而此番意愿正如她曾经写过的那篇散文小诗《来过》一般,别有深味——
每天,只波澜不兴地活着
平凡地重复起某些类似的行为
是有单调的意思
可也不尽乏味
毕竟这平白的消度里
还存生着有喜有悲的调味
有时,只回头去看
是会发觉哪怕轻微的挪移
也在生命的轨道上留下了斑驳的足痕
就如指尖淌过的一缕沙
不单温雅细腻
还简单地说明了它曾经的来过
生活便就如此,哪怕某个晚餐的忙里偷闲也总会给人一类别样的欢欣,至少伊语淇是从这番心灵的波荡以至祥和的过程里品味出了真性情,也许,灵感与境界的飞跃也通常就在这不经意以及意为人忽视的一瞬间。
伊语淇是开心的,烦乱的心绪也似乎在这类状态里渐次归于平和,可便就在此刻,子涵一句没来由的话语是又牵动了她不堪重负的心情,“嫂嫂,其实,我和我哥并没有血缘关系……”
其实,这话,子涵已然隐忍了许久了,她不愿骗她,也不愿对自个嫂嫂有何等层面的欺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