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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逢却少年时 第一章 风月长

费城,英文写作philadlphia,它的词根是两个希腊词,philus/adelphus,第一个意思是兄弟之城,第二个则是爱。当然两者合并起来,就产生了它的第二个名字,“city of brotherly love”。陈茵一度觉得“city of brotherly love”这个名字很基佬。

她初到美国的第一个落脚城市就是这里,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明明它粉饰的华丽下掩藏着掩鼻难闻的恶臭气息。可是她偏偏就是住在了这里,大概命运总是这么戏弄人心吧。

她在郊区租了一间房子,很小很拥挤,待她收拾一番后也像个样子了。房东是个整天喝酒的邋遢男人,不过他丢给她一只白色的苏格兰折耳猫,说是上家租客留在这里不要的,如果她喜欢就养着,不喜欢就扔了。

是只纯白色的猫,眼睛散发着琥珀色的幽光,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只猫通灵性,便养了下来。

一个人,一只猫,在费城渺小的一角落了户。

她休了学,在center city 的一家裁缝店上班,费城非常安静,或者换句话说,她的世界非常安静,她在这里品尝寂寞。

她没考过雅思,也没考过托福,自小就贪图玩乐,英语成绩差的一塌糊涂,她仅凭着初中学生的英语水平,只身飘摇在这个以英语为母语的国度,从小就骄傲的她尝到了自卑的滋味。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店里的店员就会因为她是黑头发、黄皮肤而咒骂fucking chinese,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但人都是这样会对与自身不同的人充满恶意,仅此而已。被莫名其妙的辱骂,却不懂得如何去反驳,这让她很压抑。

她一度的想她或许永远也融入不了这个冰冷的国度。

她不止一次有过回国的冲动,但最终都被她的理智压了下去。回国有什么用呢?那里也没有她的归宿。

她开始慢慢逼迫自己融入这个城市,她会去书店买厚厚的《英汉词典》、《牛津词典》、《麦克米伦高阶英语词典》……耳机里放着的不再是流行歌曲,而是枯燥乏味的英语听力,她像一个咿咿呀呀的不会说话的孩子,一点点的汲取语言的养分。

这个过程是枯燥无味的,她在屋子里焚烧掉与过去所有有关的东西,将自己一点一滴的融在这片荒凉无度的汪洋里。

在每一个寒风瑟瑟的黑夜里,她会裹紧自己洗的发白的墨绿色大衣,等待她回家的那列地铁,偶尔会有地铁上的流浪汉伸出油腻的手,她会递给他两美金。

“ayyowaddupson howyadoin,shawty.”一个黑人大汉朝她打招呼,轻佻的笑着朝她吹口哨,五大三粗的身材很结实,暴露在寒风中的脖颈上纹着形状怪异的猛兽。

陈茵围紧脖子上的白色的围巾,让冷风无处可窜。她专注的等着地铁并不理会他,她知道费城的治安一直不太好,尤其是在这种管辖稀松的郊区。

“knowmsayin'?”他似乎对她的沉默颇有不满,看上去有些生气了。他走上前粗暴的抓住她的长发,扯着她的头发逼迫她看着他。

她知道他在问她知道他在说什么吗?冷风像一把尖锐的刻刀从她脸上“唰唰”划过。她漆黑的眼睛看不出情绪,在夜色里像颗晦暗的星星。“sir,please put the emphasis on.”

“fucker!”她冷冷的回应激怒了他,他的力气大的超乎她的想象,她觉得自己的头发要让他揪得脱落了,他一路将她连拖带拽的带到一个废弃的工厂。

他蛮横的将她摔在地上,她似乎听到了落地事骨骼碰撞地面时破裂的声音,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嘴唇发白,身体痛的麻木的失去知觉。

他解开金属腰带,挥手一鞭子抽在她身上,火辣辣的疼,她觉得被抽打的那处像被火灼烧般痛疼。

“motherfuker!”他蹲在地上揪起陈茵的头,他瞪着的双眼仿佛要迸裂出火花。

“what’s your fucking problem!”她恶狠狠的瞪着他。

“shut up!”他反手扇了她一巴掌。

陈茵的脸颊映现出一个鲜红的手掌印子,嘴角流出血迹,呼出白色的热气氤氲了她的眼角。

他粗暴的抓起陈茵的大衣领口,陈茵伸手去拉开他的手掌,却不料两只手被他另一只手禁锢。她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他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粗鄙的话。

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问,“do you knowmin’picture?”

发黄的老旧照片上,有个戴着金丝圆框眼镜的男人,风流儒雅的模样,像个翩翩君子,往深了看有点像路淮琛。她一触到这个想法,连忙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他怎么会和路淮琛相像呢,他不过是黑人随便找的一张相片罢了。

“i don't know him.”陈茵的唇轻抿,冷冷的说。

“fuck!”

她被他激怒了,控制不住自己将这些天在这里受的怒气都发泄出来,她像一只疯了的小兽拼命的挣扎,她歇斯底里的怒骂,“the fucking mofo!i want to kill you!cocksucker!”

“shut up! shut up!”黑人愤怒的捂住她的嘴,怕她的叫喊声引来警察。

陈茵倏地咬住黑人的手腕,黑人吃痛,拳头如雨般落在他身上,每落下的每一个拳头都像要打碎她的五脏六腑,她全身冰凉,迸沁着冷汗,她的嘴唇是苍白,她的脸是苍白的,她的指尖也是苍白的,冷风灌满她的大衣。

血腥在她唇边散开,浓重的气味盖住了工厂的尘土味儿,黑人蛮力的甩开她,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

她喘着粗气,撑着地勉强站起来,一瘸一拐的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唇角带着骇人的血迹,她狼狈仓皇的坐上地铁,地铁上的人无论是白种人、黑种人,还是别的什么种族都以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她。

她唇角勾着讥笑,也不知是在嘲笑那些冷漠的人们,还是在嘲笑落魄的自己。

管他呢,总之,她没有落泪就是了。

这样的她,让地铁里的人不得不承认她的美丽,她的确很狼狈,但此刻她却美得像一只妖精。

裁缝店的生意并不是很好,很快老板就把店盘了出去,她也随之丢了工作。

最潦倒的时候她连房子都租不起,欠的房租一个月再一个月的累积,最后被房东连人带行李轰了出去。

无论她怎样解释如何恳求,房东都是一脸的丫没钱住什么房子,赶紧滚蛋的表情。

最后她的行李被扔了出来,落得满地都是,在冷凛的冬日里,她和那只雪白的折耳猫一起冻得瑟瑟发抖。

她无法去抱怨什么,因为她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费城是一个说大不大说下也不小的城市,它带着神秘的文艺气息,蒙着白色面纱的后面藏着倾世容颜等待人们去揭开。

但是越是文艺便越安静,越安静陈茵就越寂寞。

她像被龙卷风卷到这个陌生地方的一粒种子,没有开花就即将枯萎。

这里,没有人是她的救赎。

她放弃了她所有的梦想,人生在世十之八九都是不如意,她被生活压榨的变得卑微起来,她收起自以为是的骄傲,为了生活她只能去餐厅做洗碗的工作,那双曾经只拿针线的纤纤玉手,被油腻的水冲刷的粗糙起来。

“陈,去拿一瓶红酒送到1037。”领班是个中年的英国女人,她会一点蹩脚的中文,有时候同她交谈会用中文。

她从红酒架上拿下一瓶红酒,推开1037的门,坐了满屋子的人,看上去像是在应酬。

“sir,your wine.”她将红酒轻轻放在桌子上。

“open it ,and fill the cup for everyone.”一个中年年纪的秃顶男人让她打开红酒,给在坐的每个人都倒满酒。

“i'm sorry, sir. this is not what i should do. i have other work to do.”这不是她分内的工作,她拒绝了他的要求。

“is that your attitude? i'm going to complain about you!”秃头男人扬言要去投诉她。

“i'm sorry, sir. i'll pour.”她低头垂下的黑发挡住了她的侧脸,她打开红酒的盖子。

“no, no. i've changed my mind now, miss china. i'll forgive you if you can drink the whole bottle of wine.”男人摆明了是在整蛊她,喝掉一整瓶红酒不是闹着玩的,在坐的所有人却都看戏般的盯着她看。

她漆黑的眸子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泊,她尖锐的指甲嵌入掌心,划出一道道红痕,她告诉自己要忍耐。

“ok.”她淡淡的回答。

她拿起红酒,酸涩的味道滑进她的喉咙,酒香在房间里蔓延开来,像一条红色蜿蜒的藤蔓将在坐的众人都缠绕进来。

她一口气喝掉了整瓶红酒,白皙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她撑住桌子,胃里灼伤的难受。

她笑笑,从眼角到唇角都带着嘲弄,“is that ok?”

“yes, chinese.”男人鼓起掌来,显然看得很过瘾。

陈茵走出房间关上门,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着,她的胃里食物翻绞的她很难受,她大口的喘着气,在洗手间里一阵干呕。

她打开水龙头,看着哗哗的流水,她捧起冰冷的水扑在脸上,泪水搅着水落下来,这让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哭,呼出的气里混杂着酒精的气味。

镜子里那个人脸颊绯红,眼睛里带着浓稠的疲倦,嘴唇白得像张纸,与曾经张扬骄傲的她大相径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