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头回家之后,想来想去都感觉自己这事儿做的不地道,这是他的女儿,就这么放在山上,实在是不妥。他坐着看着在灯下补衣服的枚枚娘,破天荒的觉得心虚。
枚枚娘看了一眼坐立难安的李老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李老头突然站起身,无声无息的,枚枚娘被吓了一跳,针都戳到了手。她一下子就委屈了:“你干什么啊,吓我一跳。”李老头被唬住了,看到自己媳妇冒着血珠的手指,一下子心疼了。
他赶紧跑过去把那节白白嫩嫩的手指含在嘴里,嘴里含混不清的说:“对不起,心疼死我了,你这会儿就别做了,仔细把眼睛熬坏了。”
枚枚娘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头发都有些花白了,明明才三十出头,偏偏被人叫成了老头,她的眼睛酸涩不已,隐隐的有泪光闪动。她抽出自己的手指,摸了摸李老头的头发,心疼的说:“这些年你辛苦了,要不是我太娇气,你也,你也不会”
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眼泪悄无声息的流了下来,李老头这下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把枚枚娘搂进怀里,:“别哭,我心疼,你这个大小姐嫁给我才是受苦了,这些年还要你帮忙下田里干农活,你何时做过这等粗活,是我没用。”
枚枚娘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了,她轻声在李老头耳边说:“嫁给你,是我最大的幸运,谁叫你是个农夫,不然我也不用做这些了。”听出了她话里的揶揄,李老头配合着叹息:“是啊,谁叫我是个没用的农夫呢?不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你现在反悔,晚了!”
枚枚娘嗔怪的锤了一下他的胸膛,满脸红云,李老头一下子看呆了,仿佛回到当年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也是这般娇羞,红着脸娇娇糯糯地喊他:“李大哥~”
李老头血气上涌,他忽然发现这些年她一点都没老,反而愈发撩人,这十里八乡的美人,她当之无愧。可是这些年他却老了,头发都开始白了,李老头想到这里,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枚枚娘察觉到男人的伤感,撑着手问他:“怎么了?”李老头摇摇头不说话。枚枚娘见此就不高兴了,红着眼睛问:“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当年娶我的时候发的誓都不算数了吗?”李老头看到怀里的人儿都要哭了,慌了起来,他手足无措的说:“没,没,秀儿,你别哭,我只是感觉自己老了,你别多想。”枚枚娘就是做做样子而已,哪晓得这男人这么不禁诈,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着李老头的额头说:“来,我看看,哪里老了,明明和娶我那年一般模样,这些年愈发有味道了。”
说完,她自己也忍不住红了脸。这哪里是闺阁女子说的话,偏偏这些年在这乡野之地学的愈发泼辣起来李老头笑着把怀里的人儿搂的更紧了,笑出了声来。枚枚娘不依,捏着拳头锤着这人的胸膛,老不休的。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不正经!
要是让枚枚看了,咦,枚枚呢?这么久都没看到枚枚,今天是他把枚枚抱出去的。枚枚娘从李老头怀里挣开,自己站起身,在房间找了一圈,又去堂屋看了一会儿,哪里有枚枚的影子!李老头看着她到处找,大概知道了她在找什么,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枚枚娘突然问:“枚枚呢?怎么不见她,今天不是你带出去的吗?”
李老头吭哧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沈云一步一回头的回了家,荆山爹去世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村子,大家看见沈云都忍不住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云儿啊,也真是可怜,都熬成老姑娘了,好不容易有人要了,竟然是个短命的,我可怜的云儿!”大壮娘嚎的那叫一个凄惨,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破锣一般的嗓子在村庄的上空飘荡,沈云脸色变了几变,咬着牙回了家。大壮娘站在原地,还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模样和人讨论荆山爹的死因:“听说是打猎的时候被熊咬死的,回来的时候就不行了,我跟你说,那模样真的是凄惨。”
村民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还以为她真的在现场,沈云在院子里实在听不下去了,拿着扫把追了出去,一扫把打在大壮娘的背上,大骂:“我让你胡说,我让你胡说,平时乱编排人就算了,荆大哥都去了你还在这里信口开河,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早晚要遭天打雷劈!”大壮娘被打的直叫,抱着头四处躲,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得了了啊,沈家的大女儿是泼妇啊,难怪都20岁了还没嫁出去,还克死了荆山他爹,简直是灾星,以后还有谁家敢要啊?”
沈云气得浑身颤抖,手哆嗦的不成样子,这个恶毒的女人,她真想把她剁了!
沈老头正背着锄头回来,还没进门就看到自己女儿拿扫把追着个妇人满院子跑,他把锄头一扔,上去夺了沈云的扫把,扇了她一耳光:“孽女,你这是不要名节了吗?”沈云一愣,摸着脸哭了出来。沈老头伸着的手还没收回去,看到沈云肿了一半的脸心里后悔不已。
大壮娘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说:“沈老头,不是我说你啊,你这女儿简直是个泼妇,我一把年纪了,还追着我打,以后谁还敢娶她啊,年纪轻轻的就克夫!”沈老头大喝一声:“住口!”大壮娘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拍拍胸脯,又说:“凶什么,荆家兄弟都被你女儿克死了,全村人都知道了,看还有谁敢娶她!哼”说完,十分嘚瑟的走了。
沈老头半天没回过神来,站了半天才开口问沈云:“荆家兄弟,真的出事了?”
沈云抹了一把眼泪,倔强的点点头,可马上眼泪有接着流了出来。沈老头捏着扫把浑身颤抖,忽然倒在了地上。
沈云吓了一跳,赶紧护着沈老爹回了房间,喂了热水,敷了毛巾,沈老头才幽幽的转醒,他挣扎着起身,抓住沈云的手问:“荆山爹真的去了?”沈云红着眼圈点头,沈老头愣了半天才哭着喊:“我苦命的女儿啊!”沈云坐在那里,把沈老头头上的毛巾换了换水,嗫嚅着说:“爹,我想,我想-”
“不行,云儿啊,你还年轻,爹一定给你找个好夫婿!”沈老头料到沈云要说什么,他一口打断她的话,接着又问:“荆山爹究竟是怎么出事的?”
沈云没有回答突然跪了下来,哭着说:“爹,我原本就决定不嫁了的,可是老天让我遇到了荆大哥,想着嫁给他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可谁料到沈大哥,沈大哥他为了不委屈我,去山里猎熊,被熊,被熊咬死了,现在女儿头上还背着克夫的名声,以后更加艰难了,还有谁会娶女儿啊!”
沈老头闭着眼,猛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