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家了吗?
从床上支撑着坐起来,借着朦胧的月光,渐渐看清房间的布置,他的心跳加速,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一张长条形书桌靠着墙壁,一条方凳摆在桌子前,窗户中缺了半块玻璃的一格正用塑料膜钉着,这不正是他高中时代学习与休息的那间房吗?
难道这是在做梦?
怎么就回到了十几年前老房子了,这房子不是他今天看到被修路拆掉一半的那一栋,这还是他爷爷留下的更老的房子,05年他来到军莎公司的第三年,职务升到了副经理,工资有了大幅提升之后与父亲一起凑钱修了新房子,然后这所爷爷留下的老房就成了废弃的柴房,平时只用来放置一些麦秆柴禾。
现在他竟然又回到了这废弃了多年的老屋,而且这屋中的摆设与当年一模一样,除了做梦根本无法解释。
但谁又能在梦中知道自己在做梦呢?
鼓起勇气伸手在床头摸索,果然摸到了一条从上面垂下来的拉线,那个年代的电灯都是拉线开关。
用手轻轻一拉,房间的灯亮了,墙上那张他当年亲手贴上去的温碧霞明星海报还在,画上的美女正对着他微笑。
用左手掐右手,再用右手掐左手!
生疼生疼!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
怀着这种想法从床上下来,在房中打了几个转,想找一面镜子看一下自己的面容,那个年代男生的房间竟然找不出一面镜子。
走到那张书桌子前坐下,左手边是一大堆做完了的高考模拟试卷,占了小半个桌子,看这架势应当是回到了高中毕业那一年了。
房间中没有日历,具体现在是哪月哪日不能确定,突然想起昨天在乔晓慧车上还翻过一次的那本日记本,那里记录的就是高三那年的事。
四处乱翻,很快就在抽屉里找出了那本带锁的日记本来。
昨天看它已是边角泛黄,现在把它拿在手中,却又斩新斩新的。
日记本的钥匙放哪儿了,他根本不记得,好在这种笔记本上的小锁也没什么强度,用力一扭就变形打开了。
一页一页地往下翻,翻到昨天最后翻到的那一页时,后面就全是空白页。
……
6月16号,晴。
天气有点热,顾雪颜穿了一件白色短袖有点透,可以看到里面内衣的颜色,搞得心情有些烦躁。
下午英文模考没发挥好估计90分都拿不下,黄婷婷舌头很长,肯定又会告诉妈妈。
少年不努力,老大徒伤悲,高考越来越近,明天应当更加努力,不要再看那个顾雪颜,她其实长得很一般。
……
什么乱七八糟的,明明喜欢人家,偷看人家,还说人家长得一般,很明显就是有色心没色胆,难怪乔晓慧说他怂,重温这篇日记李俊东脸上发烧。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最后这篇日记的日期是6月16号。
准确的穿越时间已呼之欲出。
“俊东,深更半夜不睡觉,再用功也得分个时段。”
隔壁房间有声音传来,听上去明显比较年轻,中气还很足,李俊东马上就听出了是父亲的声音。
一时间不知怎么回应,他就愣在房中。
咳咳两声,母亲也发话了:“快二点了,休息吧,不要给自己大太压力。”
母亲有严重的支气管炎,声音有些沙哑,但自己的母亲声音怎么变都不可能忘记。
看来真的是穿越了!
李俊东“嗯”了一声,然后把灯熄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高三那年家中还没有承包后山那片果园,家庭条件在村子中垫底。
学生时代,李俊东一直很争气,在县二中同届三百多名应届生中,成绩一直在前三十名左右。
不过那个年代,农村中学的升学率很低,这个成绩刚好卡在分数线附近,一个闪失落榜也不意外。
知道家庭条件不好,不想再复读给家中增加负担,高三最后一期李俊东拼得很凶,每天都学习到深夜。
最终的结果也是好的,他如愿以偿过了本科线,跳出“农”门,在父母眼里他一直是家中的骄傲,甚至整个家族都以他为荣。
大热天的,窗户半开半合着,窗外是一片小竹林,微风轻拂,吹来了无污染的清新空气,李俊东睡意全无。
回到床上睁着眼躺着,脑子里千头万绪,时隔十几年,在他最无助最迷茫的时候,他竟然回来了。
想起乔晓慧车上那个地藏王菩萨的挂件,事发当时他记得菩萨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是地藏王菩萨把他送回来的,让他再有一次机会赎罪,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这种想法当然无厘头,但多少有点安慰。
既然能从头开始,就得好好活一回。
现沿着这个思路,他开始兴奋,有着前世的记忆,他就像在游戏中开了外挂一样,站在了与别人完全不一样的起跑线上。
现在的时间是99年,98亚洲金融风暴刚刚过去,从99年一直到08年全球金融危机再度爆发之前,这中间有十年时光,正是升官发财的大好时机。
军莎公司是做建材贸易的,别的不说,房地产与公路桥梁基建他最熟悉。在国家农村人口城市化的进程中,所有城市不断扩容,凡是与基建与房地产相关行业都蓬勃发展,只要入对行,你就穷不了。
与此同时随着新兴通讯技术的不断发展,电信与互联网行业更是成几何倍高速增长,这些软体经济入行的台阶更低,只要你掌握技术与人才,赚钱不用数,直接看数字。
有先知为引导,这经济飞速发展的十年,各行各业哪怕是只要抓住任何一个小小机会都可以富甲一方。
退一万步,就算啥事都不做,等到07年的股市大牛行情来临,A股从900多点直飙6124点,乱抓一支股票也能有十倍八倍的增长。
国家与世界的大环境不说,在军莎建材公司多年,他从业务员一直做到了总经理,对枚阳市的城建规划门儿清。新火车站几时落成,汽车南站与东站外迁,二环路、三环路几时开工,每一处都是商机。
如果觉得枚阳市这座内地省城经济发展不够快,羊都、东海、深城甚至首都燕京,这些一线城市他也经常出差,虽然对这些一线大城市他了解不深,工作的第三年,他在羊都办事处呆了三个月,别的不说,当时的三条地铁线的重要站点他几乎可以一一报出站名。
这些信息都是无价值之宝,现在羊都的三条地铁线路至少有二条还没规划。能比政务院还提前知道这些一线城市的重大规划,随便在地铁线附近抓几个楼盘出手,地铁一通都是成倍成倍地增值,赚钱完全不需要智商。
HI点太多,兴奋得睡不着,想把这些以后发财的要点记录下来,又不敢开灯惊动父母,李俊东在床上辗转反侧。
……
早上,李妈从菜园摘菜回来,看到李俊东还没有起床,心想儿子用功太晚辛苦了,有些心疼,反正今天星期天就让他多睡一会。
黄婷婷老师过来了,顺便给李俊东送来了一套黄冈英语资料。
黄婷婷老师是李妈娘家的远亲,按辈分应当是李俊东的表姐,高三这年原来的英语老师请了产假,她刚接手教李俊东班的英语,对他的成绩很关心。
李俊东的成绩一直很好,如果说有哪一门相对弱一点的话那就是英语,完全没有学习环境,这是农村男生的通病。
“八点多了,李俊东还没起床呀?”黄婷婷老师有些意外。
李妈一边解释说孩子夜里学习太晚,一边就砰砰地敲门,大声说黄老师给你送资料来了。
昨晚辗转一夜,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被母亲敲门声惊醒,李俊东再次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还是躺在老屋的床上,心中既紧张又兴奋。
穿好衣服开门,母亲站在门口,穿着他熟悉的格子衫,果然是十几年前的样子,眼角的皱纹还很浅。
“这孩子,直勾勾地看着妈干啥,表姐黄老师来了,还不出来倒茶!”李妈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以为脸上粘了什么东西。
生硬地叫了声“妈”走出来,再跟表姐黄婷婷老师打招呼、倒茶。
黄婷婷把学习资料给他,叮嘱他英语要多花点时间,不要高考时拖后腿。
李妈留她吃饭,她说夫家那边几兄弟正闹分家产,喝了一杯水就起身告辞。
看到黄婷婷老师离开的背影,李俊东莫名有些感慨。
这时黄婷婷的年纪估计也就二十七八,结婚三年一直没有生小孩,后来他大二那年听说生了一个孩子,长得不随丈夫,却与学校的教导主任刘德明像一个模子套出来的一样。
为了这事,两口子天天吵,最后离了婚。又有传言说多年没有生育一直是他丈夫有问题,找人借种也是他丈夫的主意。
总之这些乱七八糟的舌头,不知真假。
不管怎么说,这个年代内地小镇离婚率还没有那么高,黄婷婷的名声臭了,一个女人带着偷人偷来的孩子再找人家就没那么方便,后来嫁了一个离退休的老干部,夫家的儿子年纪跟她差不多,儿媳妇又是单位里出了名的泼妇,黄婷婷的日子就可想而知。
当然这些只是看到她之后不由自主产生的一些联想,对于黄婷婷的家事或者说未来,李俊东并非真的关心。
目送黄婷婷离开,他突然觉得从背后看,她竟与乔晓慧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