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葫峰仙葫殿内,肃穆的气氛一如往日,除去天葫峰外,这是整个葫芦宗最为核心的地方,几位首座与掌教之外,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无人敢接近仙葫殿千米之内,此刻在暴雨衬托下,更是显出一丝神秘来。
仙葫殿外堂,一道金光闪过,金葫道人提着方小易出现在堂内。
“你叫什么?何时入宗的?”金葫道人一落地,松开方小易,一脸肃穆的问道。
“弟子方小易,入宗已经三月有余,”方小易哪敢怠慢,这金袍老道看起来满身威严,八成是地位极高之人。
“你认识今夜那白须老者吗?”金葫道人继续问道。
“弟子不认识。”
“嗯……”金葫道人面色若有所思,随后顿了顿,转身道,“你随我来吧。”
“是,”方小易口中应和道,一面跟上了走在前面的金葫道人出了大殿外堂。
屋外,一条走廊曲曲折折的通向远处,暴雨斜斜地吹过来,偌大的地方一个人也没有,一丝灯火也不见,方小易不禁紧紧衣裳,不紧不慢的跟在金葫道人身后,也不知要去哪里。
半刻后,曲折的走廊开始渐渐向下,仿佛要伸去一个地势较低的地方,地上都是尘土,也不知多少年没有清扫过了,被雨水一淋,都化为泥浆,走起来,粘在脚上,颇为难受。
蓦地,漆黑的夜空中,不远处,一处灯火映入方小易的眼帘,他睁大了眼睛,往那里仔细瞧瞧,渐渐地,那灯火开始放大,却是一处亮着火光的屋子。
方小易心中微微一动,抬头扫了一眼走在他前面的金葫道人,不知道对方这三更半夜带他来这里是作何,心中想着,脚下忽然舒服起来,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走廊忽然变得干干净净起来。
半刻后,金葫道人忽然停住脚步,背着身子说道,“这是我葫芦宗历代祖师祠堂,你既然入了我葫芦宗,来了仙葫殿,按规矩,就来拜一拜吧。”随后,继续拔起步子,走了过去。
方小易望着眼前的古朴祠堂,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像是身体里有一种排斥的感觉,摇摇头,把这些抛到脑后,跟着金葫道人便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股香火味扑鼻而来,方小易打了个喷嚏,往四周扫了一下,祠堂并不大,普普通通的,到处都是因为年久而生出的裂纹,正前方,挂着十几副仙风道骨的画像,底下供着一排排的香火。
“你过来吧,”金葫道人指了指地上的一张蒲团。
方小易心领神会地跪在了蒲团上,朝着那十几副画像低头一拜,“弟子方小易,拜见诸位师祖。”
一阵微风吹过,令桌上的香火的青烟都摇摆起来,门外,一名披头散发,拿着扫帚的佝偻老者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看着地上正在跪拜的方小易,神色里露出一丝异样。
金葫道人此刻紧紧的盯着那些被风吹的四散的青烟,良久,轻轻叹了口气,这才对着地上跪拜的方小易道:“好了,你起来吧。”
方小易拍拍身上的尘土,从地上爬了起来,忽然发觉到身后的佝偻老者,赶紧转身也拜道:“弟子方小易,拜见师……叔……伯……祖,”眼前之人披头散发,却也看不出年纪,方小易支支吾吾,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老者却什么反应也没有,也没有理会他,拿着扫帚径直走到了桌前,拿起几只香火点燃后,插在了炉中。
金葫道人对于老者的突然出现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般,只是背着手,向方小易道:“既然拜完了,你便回去吧,从此处出去,顺着左边的走廊,一路往西,便到金葫峰外围。”
“弟子明白,”方小易拱手说道,此刻,也不知怎么的,全身凉嗖嗖的,他可一刻也不想在这阴气渗人的地方呆了,说罢,赶紧从祠堂里跑了出去,看准了路,便向西而去了。
金葫道人见方小易离去了,摇摇头,也走到供桌前,拿起一道香点燃,朝历代祖师拜了拜,将手中的香火插在了香炉中,随后转身也要离去。
“一个小孩子罢了,你也不放心吗?”忽然,那佝偻老者低沉地说道。
金葫道人停住了脚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极不愿意面对的东西,“有鬼神找到了他,但他却没死,本座难道应该放心吗?我执掌葫芦宗这些年来,费尽心神,周旋于各个上宗之间,只求能保得这一脉传承,有什么错?”
在听到鬼神二字的时候,佝偻老者抓着扫帚的手指忽然颤动了一下,随后摇摇头,凌乱的头发下,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珠:“大道万千,仙人的路不好走,鬼神的路也一样。”
“师兄,当年的事情,你还没明白吗?师傅罚你在这里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金葫道人面色上露出一丝悲伤,有些愤然地说道。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什么明不明白的,你我都看的太近,所以才会走错那么多路。”老者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
金葫道人摇摇头,也不再争论,话锋一转,缓声道:“四个月后,七派联合围剿不死鬼山,你若还念宗门旧情,便来仙葫殿找我。”说罢,大袖一甩,便从祠堂中出去了。
佝偻老者看着眼前的缕缕青烟,忽然低头沉吟道,“鬼神,方小易……哎……”
一声炸雷,几乎就是从整个金葫峰当头天空中炸响,似乎整个大山都轻微地摇晃了一下,如同雷山发怒,降下雷劫一般。
方小易头皮一炸,微微抬头,天上一片漆黑,像是有无数魔气聚集一般,他从祠堂出来已经走了不下三个时辰之久,但弯弯曲曲的走廊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四周又是一片漆黑,只有借着极为微弱的一丝夜光才看的清前路。
“方小易啊,方小易,你说,为什么做个仙人这么难,难于上青天,天上一道惊雷,雷……”方小易嘴里胡乱念叨着,一面蹑手蹑脚地顺着走廊前进,此刻,他是多么怀念万寿崖那间温暖的木屋啊。
咚咚……
忽然,寂静的夜幕中,不远处传来奇怪的木鱼声。
方小易全身汗毛一缩,任是谁在这独自一人的荒郊野岭般的地方,此刻听到这般诡异的声音,也都把持不住。
“那个,可是哪位师兄啊?”方小易壮壮胆子,问了一句,周围却忽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仿佛那个声音在故意消遣他一般。
“坏了,坏了,”方小易嘴里嘟囔一句,赶紧从怀里拿出他的青色葫芦出来,捏着手中,虽然不见得有什么杀伤力,但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但奇怪的是,周围就这般恢复了安静,那咚咚声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夜色寂静,暴雨早已停了下来,只有走廊顶上不经意间落下几滴雨珠打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音来。
方小易捏着葫芦,大气也不敢喘,半刻后,抬起步子,朝四周环视了一遍,这才迈开步子向前走了一步。
咚……
那道声音又出来了,这次却只有一声。
一道汗珠从方小易额头落下,他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咬着牙,另一只停在半空中的脚也落在了地上。
咚……
又是一道声音,仿佛契合着他的步伐一样,他走一步,对方就响一声。
“完了,完了,这鬼东西在消遣方爷,糙哥说过,山上的野猫在捉住猎物前也要这般消遣一番的,完了,完了,”方小易心中一片苦涩,两颗眼珠像弹珠一般在眼眶里来回转个不停,汗滴从他额头渗下来,落在了鼻头上。
咚咚……
那声音似乎不满方小易站在原地不动,特意提醒了两下。
“……”方小易全身肌肉僵硬,要住牙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迈开步子,拼尽了全身力气向前跑去,葫芦被提在他的手里,晃得像一个铃铛。
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的声音响彻在夜色中,完美地契合着方小易的每一个步调,像是一只幽冥的鬼魅在跳着诡异的舞蹈一般。
耳边,那声音在快速的扩大,有东西在快速地接近他,方小易瞳孔此刻已经放大到极致,所有的神经到达一种极为敏感的地步,不知不觉间,一丝灵气从他的身上游离而出,渗出了手中的葫芦之中,令整个葫芦发出一丝淡淡的青色光芒来。
咚咚……
那东西几乎已经接近了他的身子,声音如同在耳边敲响一般,方小易一边跑着,一边慢慢的划过眼珠,扫向肩膀后面。
借着葫芦的淡淡青光,他的余光里渐渐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一只蓝色的乌鸦,脖子上不知挂了一只不知什么材质做的铃铛,一顿一顿的,发出咚咚的木鱼声,那鸟见到方小易转过头忽然看见了他,忽然很人性化的张张嘴,露出一丝嘲讽的神情来,显然颇为得意。
嘶……方小易淡定的刹住了脚步,那只鸟也顺势停在了空中,摇头晃脑地看着他,一脸不屑的样子。
自己从小什么鸟没吃过,想不到今天被一只鸟吓得跑了一路,想着想着,方小易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今天非得整死这只鸟不可。
想着,想着,方小易忽然张开大嘴,对着那只鸟大吼一声,这道声音如同惊雷一般,用尽了方小易满腔的怒火。
那鸟没想到方小易忽然这般大吼一声,全身鸟毛不禁炸开一圈,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等回过神,发现也没什么,又得意地摇了摇脖子上的铃铛,发出咚咚的两声,眼里露出嘲笑的深色。
“嘿,死鸟,敢消遣爷爷,看方爷今天不砸死你,”方小易提起手中的葫芦,一个跳马斩,就向鸟头砸去,根本没有注意到手中的葫芦此刻正全身爆出繁杂的青色符文来。
“臭小子,你敢砸老夫的鸟,老夫就砸爆你的头。”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四周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