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夕颜觉得自从那日西边厢房倒塌以后,母亲对她的关心好像更多了一些,看向她的目光里又疼惜之感。
这一日雨夜,沈夕颜已经在母亲沐枝画的催促下,上床睡觉了。只是心里总是安定不下来,呆呆的看着身旁熟睡的小妹夕娆。
悄悄往外看去,雨声磅礴,遮蔽了所有声音。母亲坐在灯烛前,替她缝补着白天在花丛中,划破的锦衣罗裙。
不知不觉中,她就渐渐睡着了。突然从梦中惊醒,她只听到嘈杂的声音,竟无法分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母亲沐枝画,手脚忙乱的替她和妹妹穿着衣服。她只是呆呆的任由母亲和嬷嬷在自己身上忙碌着。
突然门开了,匆匆忙忙进来的是静空方丈。“啊弥陀佛,夫人,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我们要赶紧走了。”
母亲停住了给我整理衣服的手,突然冷静了下来,“我不走,我的丈夫和儿子,都还不知是死是活,而太后娘娘竟然下旨将我沈家满门抄斩。”
说到这里,母亲再也支撑不住了,泪流满面的跪了下去,哽咽的说道,“求方丈救救我这两个可怜的女儿吧!前方之事,是否冤屈,尚且不论。只是夕颜与夕娆还是两个不懂人事的孩子啊!”
静空方丈也是叹息一声,“阿弥陀佛,夫人放心,老衲一定会把两个孩子带出去的。”
母亲听到这里,似是放下了心。全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瘫软的倒在了地上。
张嬷嬷立即上前去扶她。母亲看到张嬷嬷,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一般,紧紧握住张嬷嬷的手,急急忙忙的说道,“嬷嬷,我把这两个孩子交给你了。我已无福为你养老送终,如今就让两个孩子,替我做这一切吧!只是要劳累嬷嬷了。”
张嬷嬷哽咽的说道,“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啊!你是我从小看大的,如今我拼了老命,也会照顾好两个孩子的。”
静空方丈在旁边看着,着急的说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如今还是尽快各自散去的好啊!”
于是,夕颜和夕娆,被匆匆的抱了出去。夕颜从缝隙里看了母亲一眼。此时的沐枝画,依依不舍的看着她们姐妹二人被抱走。绝望的眼神中,似是松了一口气。
那时的沈夕颜,还是如此的不知世事。若是今日的自己,又会怎样做呢?是与嬷嬷离开,让母亲放心。还是哭闹着留下来陪伴母亲呢?
世事变迁,直至今日,沈夕颜,忆起当日之事,也是心如刀绞般的隐隐作痛。
那日大雨磅礴,静空方丈将她姐妹二人,带到了隐蔽的山洞里,逃过了追兵。
只是朝廷的追兵,并没有放弃对她姐妹二人的追捕。情急之下,沈夕颜突然长大了,心智成熟了。
她将一个包裹,包成一个婴孩大小。在嬷嬷不注意时,悄悄走出了山洞。当别人发现时,已经迟了。她已经跑了出去,而且引起了追兵的注意。
嬷嬷想要出去,被静空方丈拦了下来。嬷嬷如同疯了一般,想要追回沈夕颜。
静空方丈说道,“大小姐如此做,就是为了保全幼妹,如今你就算出去,也是于是无补,反而会丢了卿卿性命。”
张嬷嬷吼道,“我就算是死,也要保护好小姐。”
静空方丈说道,“阿弥陀佛,嬷嬷说的极是。只是嬷嬷也说了,要保护好小姐,难道这位姑娘怀里的这位就不是小姐吗?”
嬷嬷看向夕娆,不再言语。
静空方丈继续说道,“如今外面那位,已经救不回来了,嬷嬷可要护住这位周全。”
静空方丈之所以说此话,是因为他知道,沈夕颜命不该绝,她还有她传奇的人生。
张嬷嬷,张了张嘴,流着泪,从丫鬟流苏手里接过沈夕娆。看着怀中带着泪痕,安静睡着的二小姐,泪流满面。
不觉想起沈夕颜小时候的事情。张嬷嬷是沐枝画的奶嬷嬷,沐枝画从江南远嫁京城,她放心不下,也因为老夫人的嘱托,便跟随小姐来到了京城沈家。
看着从小看大的孩子,成亲,生子。将自己看大的孩子,从小姐叫到夫人。夫人第一胎就生了个小少爷,而且还顺顺利利的,让张嬷嬷高兴的不得了。
小少爷七岁的时候,夫人又添了大小姐,因为大小姐这个孩子个比较大,夫人着实费了不少力气,好在也算顺利。至于二小姐,比较瘦弱,夫人倒是没有费多少力气,但二小姐,身子却比较减弱,总是三天两头的生病,好在渐渐长大了,不再经常生病了,夫人也不用那么着急,担心了。没想到沈家又出了这么档子事。
大小姐,是最活泼好动的。性子是顽皮了些,但是并不顽劣。还记得,夫人怀二小姐那年,大小姐得了天花,哭着喊着找娘亲。
夫人看着心痛,想要亲自照顾,被众人拦了下来。张嬷嬷刚好,小时候生过天花,便亲自去照顾大小姐。大小姐,年纪小,还是要找娘亲。
张嬷嬷,告诉她,你娘亲怀着小宝宝呢,万一娘亲看你这样难受,心疼大小姐,而伤了小宝宝怎么办?
没想到才那么大点的大小姐,竟然听懂了张嬷嬷的意思,再也不哭闹着找娘亲。只是晚间再睡梦中,却仍然喊着娘亲。让张嬷嬷看的心疼。这么小的人儿,竟然如此懂事。
大小姐生天花,一直半个月才康复。出了院门之后,不是先去找日思夜想的娘亲,而是先去找了大夫,询问自己是不是不会传染别人了。
得到大夫的答案,才飞快的跑着,去找娘亲。
这件事本就这样结束了的,张嬷嬷也没感到怎么样。可大小姐却是个记得人好的。本是张嬷嬷份内之事,可是在张嬷嬷生辰之时,小姐却亲手为她绣了个帕子,小姐是天纵奇才,小小年纪便会双面绣,只是夫人觉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让外人知晓罢了。
小姐虽然会双面绣,却也是懒惰的。只给老爷,夫人和大少爷绣过东西罢了。所以张嬷嬷很是感动。
只是,现在,她可怜的大小姐,还生死未卜,恐怕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