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春寒料峭,无边丝雨细如愁。
身着缥缈如雪的白纱衣,长发如墨的年轻女子,颓然站在21世纪楼的楼顶。
黑白分明的双眸木讷无光,几近呆滞。
缓缓踱着的步子,让人不由得联想起四个字,“行将就木”。
泛白的脸色完全没有了青春的气息,苍凉如纸,血色全无,她在向着死亡逼近。
纵身一跃,血花四溅,惨不忍睹。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南山别墅的上空,这座城最负盛名最年轻多金的钻石王老五陆华绽,不知是第多少次从相同的噩梦中惊醒。清晰俊美的轮廓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桌子的角落安静地站着白色的小药瓶——安眠药。
做为陆氏的总裁,他的身边从司机到秘书没有一个女子,而且狗仔队费尽心机也没有得到过他的任何花边新闻,于是洛城盛传他是gay。
没人知道,他从不接近女子,从不与任何女子发生任何关系,是因为那个缠绕了七年的噩梦。
外面响起突兀的敲门声,伴随着手机闹铃的尖锐,他骨节分明的长指划掉屏幕。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一刻钟的时间,梳洗完毕,穿戴整齐。
白色玛莎跑车发动引擎,司机是有金牌赛车手之称的白煜祺。
白色玛莎低飞在临江道,白煜祺踩了一下刹车,丝毫没有反应。
紧接着又是重重的一踩。
瞬间,白煜祺脸色紧滞,只感觉浑身的血往上涌,车子却是不受抑制地越跑越快,风驰电掣飘忽不定。
后座上的男人在翻看关于“无与伦比”钻石项链的彩页,手指漫不经心地划着,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却丝毫没有慌乱,就连翻书的速度都没有加快。
这样的心智是满可以代替诸葛亮去唱空城计的。
“左转打弯,东面是洼地,坎坷难行,加上车里的油很少,你的技术应该能将它逼停。”冷冷泠泠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自信灼灼的意味,给了赛车手镇静下来的力量。
急转弯后,果然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块广袤的荒地,白色玛莎像是发了疯的豹子,被逼的颠簸着慢了下来,直到停在了荒地的中央。
陆华绽将彩页轻放在身侧,唇角勾出讥诮的弧度,导演这样的戏码,无非是阻止他参加今天的珠宝拍卖,没有人争夺,袁氏公子袁绍泽应该会是“无与伦比”的大赢家。
“这里离拍卖会不远,让公司的人过来接我。”陆华绽淡淡地吩咐,出了这样关乎生命的意外,他的声音仍然不见波澜。
“会不会来不及了?”白煜祺脸色阴郁,满是担忧地道。
“不会,‘无与伦比’肯定是这场拍卖会的压轴,我们有的是时间。只不过我没有料到袁绍泽会如此不择手段,既然他这么想得到无与伦比,我怎么也要好好的成全他。”陆华绽薄唇噙着讥诮的微笑,好看的眸子沁出墨色。
拍卖会现场,“八百七十万,好,袁先生又爆出新的最高价。无与伦比,这款法国著名设计师瑞萨朗先生的作品,被报价八百七十万。八百七十万第一次,八百七十万第二次,八百七十万……”主持人的锤子已经扬起在半空了,袁绍泽脸色绽出得意到骨子里的笑意。
“一千万……”凌厉的声音划破寂静,掷地有声。
众人循声望去,陆华绽迈着坚定的步子,逼仄的气势令拍卖现场陷入沸腾。
“他……他怎么会来的?”接近发狂地质问,袁绍泽伸手扯过苏赟的衣领。
陆华绽坐到空着的最前排,主持人合起了张成o形的嘴巴,用了十几秒的时间组织语言。
“一……千万,还有更高的报价吗?”主持人的目光不自觉地扫向袁绍泽。
洛城的两大珠宝世家,陆家与袁家,全城瞩目的拍卖争夺。
袁家这么多年,一直在陆家的下风,所以会使出在车上动手脚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为了“无与伦比”,珠宝界的至上荣耀。
“一千两百万……”
“一千五百万……”
“一千七百万……”
“两千万……”陆华绽气定神闲,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连个欠身都没有。
似乎从嘴里蹦出来的只是数字,不是钱。
“两千五百万……”袁绍泽紧握着的手心早已沾满汗珠,虎口处显出深深浅浅的纹理。
“公子,我们是不是……”苏贇的意思是要跟袁老先生商量。
袁绍泽的眼神宛若射出把把匕首,分分钟就能将他凌迟,苏贇错乱地抿起嘴巴。
“三千万……”陆华绽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他甚至没有任何小动作,就像一尊雕塑那样机械地吐着数字。
“三千二百万……”这个数字是他的底线,袁绍泽知道,他又要输了。
众人的目光来回交错,转到陆华绽的身上时,出人意料,没有声音了。
主持人更加错愕,反应了半天,等待了半天才喊道:“三千二百万第一次,三千二百万第二次,三千二百万第三次。成交,恭喜袁先生拍到这款绝世珠宝‘无与伦比’。”
三千二百万,远远超过预期价格,袁绍泽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这场好不容易赢了的拍卖,某种意义上讲还是输了。
陆华绽穿过人群,信步走到袁绍泽的身侧,俊美的脸蕴满笑意,薄唇轻启,“有个问题想请教袁公子,袁公子知不知道,‘无与伦比’的卖家是谁?”
袁绍泽狠狠一怔,心脏宛若被人握在手心里捏碎,旋即像是想到什么,冷“哼”一声,“是谁都好,反正不可能是你陆公子,拍卖会的规定,卖家是不可以做买家的?违规?懂么?”
陆华绽双臂自然地抱在胸前,唇畔蕴着意味深长的笑,好整以暇地道:“当然不是我,拍卖会的规定我似乎懂的比你多。我还能大概的猜测到,袁老先生给你的低价也就是三千二百万吧。”
袁绍泽骄傲地挑了挑眉梢,略低着头,指尖在额发上划出好看的弧度,痞意十足地开腔:“那又怎么样?不管‘无与伦比’的卖家是谁,我都是这场拍卖会的最终赢家,堪称perfect。”
袁绍泽的指尖打出响哨,伴随着“perfect”完美纯正的发音。
“perfect……”陆华绽冷笑着捏了捏眉心,嘲弄染着唇畔,不紧不慢的语速道:“袁公子,你还真是蠢得可以。‘无与伦比’的幕后卖家不是我,是白煜祺。煜祺跟了我很多年,这条项链算是我赏给他的。可是刚才他说,没想到会被袁公子你,拍出这样的天价,所以打算把钱还给我。对了,还有件事是你不知道的,瑞萨朗是我留学法国时候的至交好友,今晚我们就要共进晚餐。”
袁绍泽心脏狠狠地一颤,刚才的骄傲得意慢慢敛起,直至荡然无存。
清冷俊俏的轮廓青白交替起来,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输得彻底却不自知。
陆华绽华丽丽地转身,讥诮声似乎还滞留在空气里,挺拔俊逸的背影刺得他双眼猩红。
黑色宾利不偏不倚地停在陆华绽的面前,商场如战场,这场仗打得太过漂亮。
他始终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胜利的欢愉里,粗粝的指腹触及到笔挺的西装里的纯黑迪奥钱包,淡淡开腔道:“那女孩的背景查到了吗?”
白煜祺蹙了蹙眉,在洛城只要陆华绽开口,查任何人的背景都不成问题,只是那女孩实在是没什么背景。
“林淳熙,还是大学生,今年毕业,在西永路41号燕山大学,珠宝设计专业。成绩优秀,年年拿国家奖学金,家境似乎不好,有空就出来做兼职。”这是白煜祺查到的所有资料,其实这么短的时间,他没有来得及细查下去。
陆华绽将信息录入脑中,没有加任何评价,从监控录像上看,林淳熙清纯大方,像是初绽的莲花。
“公子,不会是对这姑娘有兴趣吧,这样也好,省的那些八卦杂志诋毁你是……”忽然意识到失言,白煜祺薄唇抿成一条线,将gay三个字节生硬地吞了回去。
“我不喜欢欠别人而已。”陆华绽的语调有些生硬,他素来对女人没有兴趣,女人对他来说只是一场难以摆脱的噩梦,可是林淳熙的回眸一笑,像是石子投如他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瑞萨朗将接风地点定在heaven酒庄,晚上九点的飞机。”白煜祺提醒着他晚上的安排,瑞萨朗是世界顶级设计师,对酒文化素来有研究。
“怎么定在那里?”陆华绽深邃的眸子如覆寒冰,抵触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
heaven酒庄号称人间天堂,纸醉金迷之中,*男女玩到登峰造极的境界。每个月的十五号,豪门公子汇聚一堂,皇宫包间会上演初夜拍卖。
“据说是82年的红酒,整个洛城只在heaven酒庄窖藏一瓶,所以瑞萨朗指定那里。”察觉到他蹙起的眉头深处潜藏的不悦,白煜祺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晚上十点,heaven酒庄。
知己相逢,痛饮只觉千杯少。
不知不觉到了凌晨,酒庄的主人岳漠然在陆华绽的桌前走过,身后跟随着一袭淡紫长裙的女孩。
干净的鹅蛋脸,唇红齿白,低头间的温柔恰似莲花不胜寒风的娇羞。
那是陆华绽第一次见到林淳熙,她姗姗踱步的情景,像一幅泼墨山水恬静淡然。
陆华绽迷醉的双眼倏然睁开,瞳孔放大,惊诧不已地起身,他下意识瞥了眼手腕上的朗格白钻,喃喃道:“凌晨十二点,林淳熙……不会是来拍卖初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