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星辰看来更朦胧,更凄迷。
大船静静的行驶着,般首破浪,浪花银白,迎着月光交织成一片光芒的网。
海风吹过,又将她长长的发丝吹起,她的肩已不再悸动了,她缓缓的抬起头,微笑的看着白天羽。“今天找你来,本是想好好的看看你。”她微笑的说: “并且想听你叫一声──”
──叫一声什么?
她忽然顿住了,突然挥了挥手,摇摇头苦笑说:“算了,明知道不可能的,我又在希求什么?”
林一晗知道她希望他叫什么,这个字不知早已在白天羽心中叫过几百万次。
他曾试过几千种不同的音调去叫这个字,可是等到他真正叫出时,他才发现那几千种不同的音调实在无法和真正叫出口的比。
他注视着她,看得好深好深好深。
她虽然依旧美丽,雍容华贵,可是她毕竟已老了。她虽然做过对不起他们父子的事,可是她已受到了岁月的惩罚,如今她只不过希求能听到一声。
听到一声──
“娘。”
多么平凡的一个字。
可是如果你处在她的立场,你才会了解到这个平凡的字,对她有多么大的震憾力,她有多么渴望听到这个平凡的字。如果你是林一晗,等这个字叫出口时,你才会发觉这个字中有多么深的感情在,你才会发觉这个字叫得多么凄痛,多么的心酸?
──这种感情是自远古以来人类最纯净的感情之一。 母新怀脂十个月,婴儿哇哇落地,辛辛苦苦的养育着,所有的辛苦代价都在婴儿头一声“娘”中,得到了补偿,得到了满足。
“娘。”
等这个字叫出口时后,林一晗就已无法再那么平静了,他那一直强压着的感情,这时已崩溃了。
原来这个字是那么容易的叫出,林一晗激动的想哭, 可是他从三岁开始就已不再流泪。
他的眼中虽然无泪,可是他的心中却在滴血。
本已不再希求什么的她,本已绝望的她,忽然听见了这个字,她竟然惊慌失措,她竟然一脸怀疑之色,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林一晗,用颤抖的嘴问:“你叫什么?你刚刚叫什么?你能不能再叫一次?再叫一次好不好?”
“娘。”
她的眼睛中的那层水雾已不在了,已化作泪珠流下,已化作亲情流出。
她虽然在哭,却是欢愉之泪。
“你知道我等这一声,等了多少年吗?”
她喃喃的说:“等了十多年了。”
林一晗已说不出话来,他又何尝不是等叫这一声等了十多年。
十多年,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
在这亲情流露的这一刻里,天地间的万物都变的很美丽,就连那一声尖叫声也都变得不那么刺耳。
尖叫声是由甲板上传来的。
等林一晗他们两人上了甲板,甲板上已站满了人。
星辰闪烁,月色柔亮。
海水波动,光芒交织。
闪烁的光芒中,隐隐约约的可看见两条人影在海面上忽沉忽露。
“救人。”声音简短有力,显然是惯于发号施令的人才会有这种音调。
别小看这些女娃娃水手,一做起事来,个个动作俐落迅速,绝不输给那些强壮的男人,她们三两下的就将海上的人给救了起来。
看见这两个被救上来的人,白天羽不禁尖声叫出:“曹莉,欧阳泽。”
原来这两个人竟是想从海中逃跑的曹莉和欧阳泽。
“林一晗,你认识这两个人?”她看着林一晗。
“是的。”
“看他们现在的样子显然已喝了不少水,必须先将海水排出,再让他们服些药酒,休息一下就可恢复元气。”
解救工作很快的就做好了,曹莉和欧阳泽喝了些药酒后被安置在两间精致的舱房。
海风拂过,拂走了黑暗,东方已现出了灰蒙蒙的鱼肚白,这时大部分的人都已就寝,控制台里只留下四个女水手在驾船。
林一晗的船舱就被安排在曹莉和欧阳泽的旁边。他现在就躺在床上,但是并没有睡着,他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他的思绪却已飘得好远好远。
──远得几乎令他忘了什么地方?
那里仿佛是一座很高的山,山中仿佛有一道清泉,清泉旁仿佛有一株古松,古松下仿佛有一位老人、一位少年。
老人将一把剑交给少年,并对他说:“拿好这把剑,去一个叫瑞德生学院的地方,就说你是我儿子!”
“是。”
“你要确记一件事,不要去惹一个叫卫云琪的女人,一定要远离她,知道吗?”“知道。”
“去吧。”老人闭上眼睛:“还有去了瑞德生学院,要好好读书。”
于是少年带着剑,孤独的走下高山,留下寂莫的老人守着古松,伴着浮去,任凭清泉倾泄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