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白玉的石阶上去,走过金黄色的大门,卓云峰有一种置身云端的感觉。气派的建筑,宏伟的设计,让卓云峰感到一种置身于皇宫的感觉。两个大汉的面色却比较沉重,除了脚步声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声音。大殿里面,金碧辉煌,大殿的四壁,镶嵌着各种宝石,祖母绿,夜明珠,极尽奢华之能,把大殿衬托的万古如白昼。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一个高台。高台下面已聚集了许多人。卓云峰向这些人扫去,见钱堂主,史、郑二副堂主也在里面,估计其他人也是各个堂的正副堂主。两个大汉押着卓云峰走到左首一个人面前,道:“参见熊堂主。”
熊堂主虎背熊腰,双目炯炯有神,看到了卓云峰,似是吃了一惊,又看着这两个大汉,目光中露出疑问之色,似是在询问。其中一个大汉向熊堂主眨了眨眼,道:“熊堂主,没想到,这姓卓的小子刚来本教不到半天,居然干起了放火的勾当。那议事厅的大火,便是他放的。”
熊堂主听后双目放光,道:“你再说一遍,议事厅的火是这小子放的?”大汉道:“不错,火势一起,咱哥俩就过去查看,刚好看到这小子鬼鬼祟祟的往山下跑,被咱哥俩抓了个现成,一经查问,果然是他放的火。”熊堂主脸色一沉,似乎脸上的肌肉都在跳动,道:“好啊,好啊。你胆子不小啊!”
这后一句话,是向卓云峰说的。说完,双眼看着卓云峰。卓云峰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刚想答话,这时一个人说:“我看这事有蹊跷。”卓云峰循声望去,见到说话的人正是钱堂主。
钱堂主道:“卓云峰是我白虎堂的人带到山上来的,一上山便安排他去休息了,我还派了两个手下好生照顾着他,怎会做出这种事来?”又向卓云峰道:“卓大侠,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说着去拉卓云峰的手臂。
他这一拉,立即感觉道一股大力,从卓云峰手上传了过来,把他的手荡开。他不禁一怔,这时一个大汉挡在卓云峰前面,道:“钱堂主,你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好了。干嘛要拉他?难道他站在这里你便不能问了吗?”
钱堂主一拉之下手被荡开,便已猜出此时卓云峰身体已被这两个大汉制住。他板起了脸,道:“阿虎阿豹,你们干嘛制住卓大侠的要穴不让他说话?又暗传内力把我的手荡开,你们说他放火,又有何证据?”
那两个大汉一个叫阿虎,一个叫阿豹,都是飞龙教玄武堂手下。飞龙教白虎堂和玄武堂之间向来不合,这是全飞龙教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两堂明争暗斗十分剧烈。
说起来,两堂之所以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也只不过是挣一个在教中的排名而已。但别小看这区区的一个排名,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不说别的,单说武功方面,飞龙教有一处武学宝地,叫做卧龙洞。汇集了天下正宗的武学,学武之人无不向往。这第二名每个月都有三天进洞研习的机会,第三名就没这么好了,要每三个月才能进洞研习一次。
其他的方面,教中有轻松的、有油水的任务如果从第二名和第三名中选,也是第二名去做,第三名只能去做剩下的棘手的任务。因此在飞龙教,排名很重要,越是靠前,待遇越高。所以各个堂之间明争暗斗十分厉害,而白虎堂和玄武堂两堂为了争夺第二名之位更是升级了,从之前的暗地里较劲到现在的明里争斗。
只听那叫阿虎的大汉冷笑道:“你要证据?他的人便是证据。一切需在教主面前再分辩个明白。”阿虎把教主搬了出来,钱堂主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飞龙教的教主最是多疑,这时候如果再说话,无论说什么,都可能给人捉住话柄。钱堂主想:那就等教主出来后再分辩清楚也不迟。我把卓云峰捉回来,也是大功一件,在教主面前害怕你不成?
阿虎和阿豹站在卓云峰身后,手不离卓云峰背后要穴半寸,两人内劲只需一吐,卓云峰立时便会毙命。卓云峰只感到大厅之上充斥着不祥的、压抑的气氛。
便在此时,从高台上面的金色屏风后面闪出一个小姑娘来,如银铃般清脆的嗓子干咳了两声,道:“大家静静了,教主马上要出来了。”说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下面。
下面的人一齐跪了下来,卓云峰也被迫跪下。他抬头看着这个小姑娘,只见她穿着一身淡黄色的鹅绒绸子,头上扎着一个马尾小辫,十七八岁的样子,圆圆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睛,一副清纯少女的模样,十足的美人坯子。卓云峰从未见过如此小巧玲珑的姑娘,痴痴地瞧着,不由得呆了。
这小姑娘忽然头一转,瞪着大大的双眼瞧着卓云峰,歪着头,像是见到了十分稀奇的事物一样,充满了好奇的神色。卓云峰和她的目光相对,两人便在这群雄陪衬之下,旁若无人地对视了良久。卓云峰脸上忽地泛起一阵红晕,脸转向别处,再也不去瞧她。
又过了一会儿,忽听这个小姑娘说道:“教主到了。你们有什么事情,一件一件汇报吧。”说完身形一闪,便又闪入了金色屏风后面。屏风后面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大家都辛苦了。”
下面跪着的一干人众,大声说道:“飞龙教繁荣昌盛,永垂不朽!圣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我等为了飞龙教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苍老的声音道:“好。今天都有什么事情?”
熊堂主抢着道:“禀教主,我堂有要事禀告。议事厅起火,大家都去救火了。本堂兄弟却意外发现了放火之人。”
那苍老的声音问道:“放火者何人?”熊堂主道:“放火的人,姓卓,名云峰。正是前几天身怀梅花谱,在江湖上被追杀的人。”说完,阿虎和阿豹把卓云峰向前一推,这一推力道十分霸道,卓云峰身子摔在地上,头重重的撞在了地板上,额头上顿时出了个鸡蛋大小的包。卓云峰眼前冒出一片金星,险些晕了过去。
那苍老的声音道:“他便是卓云峰吗?人长得倒是挺俊俏的,为何总是做些糊涂的事情出来?”卓云峰这一下被摔得七晕八素,尚未反应过来,钱堂主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道:“属下钱镖,有事情禀报。”
那苍老的声音道:“说吧。”钱堂主道:“这卓云峰是属下历尽千辛万苦才带上飞龙教来的。本来已被属下安顿在山下,想设法从他口中套出梅花谱的下落来,没想到被玄武堂的人带到这里来了。”他这句话明明白白地表明卓云峰是白虎堂带上山来的,功劳都是白虎堂的,和玄武堂半点关系都没有。
那苍老的声音道:“哦?那么你一定逼问出梅花谱的下落来了?”钱堂主神色略显尴尬,道:“这人十分倔强,一副宁死不屈的脾气,属下正想用别的办法,让他说出梅花谱的下落来。”
卓云峰心想:嘿嘿,你终于说出实话来了。
不料那苍老的声音哈哈大笑,笑了一阵才道:“钱镖啊钱镖,你做事为何总是这么不仔细呢?如果大家都像你这个样子,飞龙教还怎么一统江湖?”
钱镖听到教主忽然这么说吃了一惊,情知有异,但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误,颤颤巍巍地道:“属下该死。属下一心一意为飞龙教办事,一心一意为教主办事,不敢稍有二心。”
那苍老的声音道:“看在你态度还不错的份儿上,我便告诉你吧。梅花谱半个月前便已落入了独脚神丐的手中。如今这人已毫无利用价值,你带他上山来,又有什么用?你身为一个堂主,怎地消息如此不灵通?”
钱堂主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这几天来他察貌见色,一直以为梅花谱被卓云峰藏了起来,独脚神丐是为了骗走黑孩儿才那么说的,没想到梅花谱真的被独脚神丐盗走了。这时他才知道自己被卓云峰骗了,想要为自己辩解,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熊堂主厉声道:“教主,我看这件事大有蹊跷。以钱堂主的手段,就是十个卓云峰,也该能问出梅花谱的下落来了吧?他却说没有问出来。他这一路上好酒好菜地把卓云峰带到飞龙教来,这可倒好,一上飞龙教来便把议事厅烧成了一片火海,钱堂主,你到底安得是什么心?”
他这句话好狠,抓住了钱堂主不知道梅花谱已经被盗的弱点,一下子便把本来十分简单的事情变得无比的复杂。这大厅之上的人都听说了梅花谱被独脚神丐盗走之事,因此熊堂主这么一说,大家都想难道钱堂主真的别有用心?
他这句话说完,卓云峰这才恍然大悟:熊堂主下了一手好高明的棋呀!难道这一切都是熊堂主一手制造的阴谋,来陷害钱堂主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何以他对钱堂主不知道梅花谱下落这一弱点了解得如此清楚?不好,自己为了保命,不得不去骗钱堂主,反倒成了熊堂主的帮凶了。
只见那钱堂主听了熊堂主这番话后浑身的不自在,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微微颤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道“属下。。。。。。属下以为,议事厅起火之事大有蹊跷。与卓公子无关。。。。。。”
那苍老的声音忽然大怒,道:“还在为卓云峰辩解,你这次下山的目的是争夺梅花谱,梅花谱没得到,一回到山上议事厅便起了大火。现在你又带了这么一个人来飞龙教总坛,你真的想造反不成?”
钱堂主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般:“不敢啊,不敢啊。”豆大的汗珠顺着钱堂主额头流下来,钱堂主又惊又惧,本来想着能够立一件大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至这种结果。
这时白虎堂中站出一个壮汉来,正是之前刚刚加入飞龙教的崔老大。崔老大道:“启禀教主,此事真的有误会。那卓云峰看似忠厚老实,实则诡计多端,我们都中了他的诡计,以为梅花谱还在他身上,所以才带他上山的。”
那苍老的声音道:“这么说,是我冤枉你们白虎堂啦。是不是?”崔老大道:“属下倒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此时大有蹊跷,需要调查清楚才好。倒不能武断地认为我白虎堂有造反之心。”他这些话也是据理力争,不料那苍老的声音大怒,道:“大胆!你是在指摘我武断吗,在飞龙教还轮不到你如此说话!来人,把他给我毙了!”
这时候玄武堂以及其他各堂的堂主纷纷道:“反了反了,白虎堂的人真的反了。”“太胆大妄为了,居然敢这么和教主说话。”不一会儿,只见两个白衣人从大厅的侧门走了进来,搀着崔老大便往外走。崔老大大叫道:“凭什么这样,我说的不对吗?”
忽然崔老大大声凄嚎起来,双手不停地在身上、头上乱抓,转眼间头发便抓落了一地,但他依旧抓个不停,口中还发出渗人的笑声。这笑声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话语声:“哪个好心人,快,求求你把我一刀杀了吧。求求你了。”但大厅之上人人自危,没人理他。
过了一会儿,只见他衣服尽皆撕破,赤裸着上身,身上已被自己抓的青一条,红一条,好多地方连皮带肉都抓下来了,鲜血汩汩而流,但他兀自狂抓不已。终于,因为失血过多,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就这样死去了。
这一幕把卓云峰看得心惊不已。没想到飞龙教教主如此倒行逆施,一言不合便给人种下蛊虫。难怪之前自己总觉得飞龙教上十分的压抑,而且人们也不敢乱说话,现在终于明白是什么原因了。
钱堂主更是脸色惨白,一句话也不敢乱说了。他知道教主这两年来性情大变,每次教中大会都是躲在屏风后面,不以真面目示人。这还罢了,最要命的是教主变得越来越是多疑猜忌。
他想起来教主刚刚在屏风后面主持教中大会之时,教中不少元老都对教主此举颇有微词,认为教主这么做是多此一举,不利于和教众之间的沟通。欧阳夏宫是教主多年来出生入死的结拜兄弟,一次教中大会上他忍不住直接询问教主为何如此。却不料教主勃然大怒,说他对教主不恭,想公然判教。欧阳夏宫和教主情同手足,当时情绪激动之下出言有些莽撞,反驳了教主几句。没想到教主居然给他种下蛊虫,这位教主的结拜兄弟被折磨了三天三夜之后惨死,他的弟子也尽数处死。他想起那三天里凄惨的叫声,到现在还不寒而栗。自此以后,飞龙教全教上下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半句无用的话,对教主更是加倍小心,生怕自己某一句话、某一个动作不对而被教主见疑。
此时大厅之中寂静无声,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喘,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那苍老的声音又道:“胆敢挑战教主权威的人,便是这个下场!”
飞龙教一众人齐齐跪下,大声道:“圣教主英明万世,我辈能够追随教主,实在是莫大荣幸!”
那苍老的声音十分满意的哈哈大笑了一阵,才道:“钱镖,你还有何话说?”
钱镖此时哪敢再说什么话?但他仍然不放弃一丝求生的机会,又磕了两个头,道:“教主,我请求问卓云峰几句话。”
那苍老的声音冷冰冰地道:“很好,你问吧。”
此时钱镖知道,自己的一条性命都已经寄托在卓云峰身上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卓云峰坚决不承认是自己放的火。这样,他还有些争辩的机会。如果卓云峰已被对方收买了,或是迫于压力承认了放火,又或者他心狠一点,对自己倒戈一击,那么不管事实如何,依着教主的脾气,自己和手下的兄弟肯定就要完了。
只见钱镖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卓兄,钱某这一路来,对你还不错吧。”卓云峰点点头:“不错,这一路,钱堂主待在下很好。”钱镖道:“那么,我要问你一句话。你只要如实回答就好,不要害怕,在下一定会保护你周全的。”熊堂主沉着声音道:“钱镖,有话就快问。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还想保护谁?”说完双目瞪着卓云峰。钱镖道:“好,卓兄。在下要问你,议事厅的火,到底是不是你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