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红霞漫天。
几只白鹭掠过天际,终与将暗的夜色相融,远方的山林还传来几声嘶哑的鸦叫。
早已引来女鬼远离凤藻殿的冬苒手持短剑扶着一棵树弯着腰喘息,密林里如牛毛般细密的飞针急速而过,黑衣男人空中翻转抽出流莺剑于手中砍掉直击命门的飞针。恶战了一下午的裴深盯着树梢下发狂的长发女鬼拼死守护怀里的彩色羽翎,不由得眉头一皱。
左手调运灵气,于手心凝结成一降魔印。被毁掉双眼的女鬼只能靠自己对猎妖师的灵气判断裴深的下一举动,防止宝贝被抢走。
冬苒中了女鬼的煞气,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帮他。
“呃……喝……”
女鬼面貌逐渐变得狰狞起来,湿漉漉的黑色长发以肉眼还能在渐暗的黄昏中看到的情况下迅速变长,像条灵动的蛇一样冲向裴深和冬苒所在的位置!
“冬苒!闪开!”
“阁主……”
奈何,冬苒此刻浑身无力唯一能做的只是睁开快要闭上的眼睛,看到即将穿梭过她躯体的鬼发……以及一边用流莺剑斩断发丝,另一边使轻功飞速而至的裴深。
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快哭了,拖后腿什么的真的很作死啊!
天杀的女鬼居然真的有孔雀翎,有就算了她居然还会怎么用孔雀翎的力量!把她引出凤藻殿后杀不死也把这只鬼给彻底激怒了,她和阁主打了一下午都没能抢到孔雀翎啊……
最后自己死翘翘也就罢了,偏偏还连累阁主……大姐二哥三姐她们知道还不得撕了自己!
“啧,发什么愣?”
裴大阁主一路过关斩将,好不容易将冬苒远离女鬼的攻击范围,她自个儿却在他面前昏迷了过去。
“不是中毒了吧?”
裴深一把脉,翻开冬苒手腕。果然发现有股子黑气儿窜往心脏处,这般再拖延就不妙了……
而此时的女鬼得到喘气儿的机会也不管发生了什么就嗖地溜走了!
裴深遗憾地发现女鬼连跟头发丝儿都没落下……
没想到,传闻中的孔雀翎法力如此高强。
呵,要不是伏妖珠不在身边他早就将孔雀翎夺来了……
失手的裴大阁主一脸阴翳地带着自己受伤的得力属下踏上返回古栖阁的路。
黑暗将光明吞噬,夜幕即将掩盖住这片深林,远方的人影在暮光之下逐渐变小。
殊不知,在一棵古木的背后隐藏在黑暗中女鬼浊白的眼睛正盯着他离去的身影……
同样,古栖阁现在已经点着了灯火,四处通亮。主要就是裴大阁主那屋挺热闹,时不时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儿响着,接着就是阁主那儿刚掳来的美人抓耳挠腮地自问自答。知道他是制作解药的妖,所以春枝总管叫他们驻守在附近,那青羽公子有什么需要还得一一满足他……
天边的启明星在闪烁,回暖小阁里的人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炼药。各种药材都收集好了,春枝还帮忙着晾晒,今晚青羽做的也只是些准备工作。
制作解毒剂不难,问题是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裴深的蛊毒损伤肝脏的程度如何,也就不知道该怎样调剂量和火候。而他,总不能嚷嚷着让裴深回来吧?叫过一次就够丢脸了,还来成什么样子……
只是,彩衣这嗜睡症他还得好好调养回来,回暖小楼里太明目张胆地用自个儿的小药鼎可是会引来这些人猜疑的。
这裴混蛋怎么还不回来?他还想暗渡陈舱给彩衣制作丹药啊!
越想越气,恨不得将挂在脖子下贴着胸膛的伏妖珠给一掌拍碎。
屋内灯火通明,摇曳摆动。里面的人拖着细长的玄铁链子略显焦急地走来走去,屋外的驻守的人偶尔暼到人形剪影在那个范围之内转啊转,将耳朵贴近窗楞说不定还能听见青羽公子清泠如山泉的声音……
“有人么?”
守卫们愣了愣,确定是里面的人发出的声音后彼此对视了一眼,才回应道:
“公子有何事请吩咐。”
青羽坐于裴深的大床的床沿,揉着脑门,显然有些累了。
思量许久后,才缓缓地用冷淡无比的语气询问:
“你们阁主何时回来?”
守卫们再次默契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属下不知。”
然后他们将头靠近喃喃私语:
右门守卫:
青羽公子总算提到咱阁主了,心里肯定有阁主的位置。
左门守卫:
你说咱阁主咋想的?看上人家锁屋里头也不见他进去和青羽公子亲热过……
等过了一柱香,八卦的守卫们也没听到青羽再问他们裴大阁主任何事儿,若不是听力好知道被软禁的青羽公子脱衣盖了被,他们很可能就以为这美人会坐着等到天亮。
青羽躺是躺下了,可没半点儿睡意,闭着眼睛放空大脑好让自个儿放松些。
彩衣被春枝带着,睡觉这俩也在一块。以至于大床边上临时放的小床空落落的,整间屋子里只有他一个缩在锦被之下,身体依旧暖不回来。如此,他早已习惯。
入眠,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夜色渐深,越显凉薄。
烛影翻动,雾起阴冷。
不晓得过了多久,隐约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将声音压低,怕是吵着人。
“阁主,这——”
“别吵,我带她进去。青羽呢?”
熟悉的声音此时疲惫无比,带着一丝沙哑。
“青羽公子子时才睡。”
“开门。”
“是。”
被吵醒的青羽想缩进好不容易暖起来的被窝里,无意识中眉头纠结在一起。
屋子里的灯烛虽然一直在烧着,但已经显得非常地黯淡,勉勉强强能看出屋子里摆放着什么东西。裴深抱着冬苒回到自己卧室时就看到这么节省的情况,而守卫们口中的青羽正躺在自己大床上,即使被垂下的围帐层层遮住,他也知道那像小山包的突起就是他掳来的妖精。
冬苒还在自己怀里,情况糟糕。
几乎没有考虑,他就径直地走到床边,俯视着企图想重会周公的青羽。对方差不多整个埋在被窝里,仅仅露出半张侧卧的脸。
光线黯淡,他看不到青羽有些苍白的脸色。见他一动不动地似乎睡得挺香?
“起来。”
没人应答。裴深沉了沉眼眸,周围气压都低了好几个度。
“青羽,起来。”
声量大了几倍,隐隐带着丝丝怒火。可惜青羽模模糊糊地轻启如扇面的睫毛时,裴大阁主还以为他早醒了故意不回应他。
“妖孽,你非得我动用伏妖珠才肯听话么?”
彻底被吵醒的青羽压着许久积攒的怒气,慢慢地坐起来,掀开盖着上半身的锦被,一头青丝略微凌乱地披散在背后和胸前,身上仅穿着月白色的裘衣,显得非常地单薄。青羽非常想一爪子扯下伏妖珠甩在裴深身上,可他却连碰都碰不得。
尽量保持平静,抬起头望向一身玄黑衣袍有些狼狈的裴大阁主:
“有事儿?没事儿请滚开行么。”
几日不见,语气一如既往地不客气。
裴深往下一瞧,就看到青羽敞露下的大好肤色,从脖颈到胸膛再到小腹……惹人联想,再看就是被锦被严严实实盖住了。将瑟瑟发抖的冬苒靠在床边,头倚着自己的手臂,以命令的口气对着半眯着眼的青羽道:
“救人。”
青羽侧脸,看到他怀里的少女发抖冒冷汗,面堂缠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冬苒紧紧地靠在裴深怀里将脸贴着他的胸膛,双手攥着他胸前的衣裳不放手,像给予了这个男人所有的信任般。
这女人倒是和裴混蛋郎才女貌……青羽多看了一眼,嗯,挺般配的嘛。
只是亏得他还以为裴深有正经事儿去做,结果还带了个女人回来,大半夜的还不让他好好睡觉。
呵,这叫什么事儿?
若不是这伏妖珠……
青羽转过脸,冷冷地对裴深说:
“你的女人,自己去救。关我屁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