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剑宗外门招考三轮测试,前面两轮都只是开胃小菜。
从现在开始才是正戏。
演武堂堂座蔡长讳站在主台最当中的位置,腰间佩剑藏锋不露,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台子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名外门弟子,一个负责唱名,一个负责记录成绩。
有意思的是,第三轮的挑战顺序并非是按照众人排队的先后来进行的。
而是依照境界高低。
先低后高。
“康全,出列!”
伴随着唱名弟子的一声浅喝,原本围绕在洛川身边的那个短发少年顿时身体一震,随即在万众瞩目之下,硬着头皮一步步走上了演武台。
能作为第三轮首位请剑者,康全是幸运的,因为这是一个在所有人面前一战成名的机会。
但很可惜的是,他深知以自己降星一重境的修为,是绝无可能通过本轮考核的。
所以此时的他显得极其紧张,短短的数丈距离,仿佛让他走了一个世纪。
可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哪怕是再遥远的距离,只要一直走,也总有走到的那一刻。
康全走到蔡长讳的身前站定,用颤抖的手掌握住了剑柄,微微躬身行礼。
“凌剑宗记名弟子,康全,向蔡师兄请剑!”
蔡长讳点点头,眼中并没有丝毫的轻视之意,反而带着一些鼓励。
于是康全出剑了。
赤红色的星辉自他的剑锋上夺目而起,康全一声轻啸,仿佛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勇气,执剑向蔡长讳刺了过去。
一只火鸟虚影从康全的背后若隐若现,引颈长鸣,似欲与日月争辉,随即双翅急促一扇,化作一片火羽掠到蔡长讳的身前。
这便是凌剑宗降星境剑技之一,金乌剑!
然而,面对着那恐怖的炎浪,蔡长讳既没有闪身避退,也没有拔剑相迎,而是徒手一扬,轻描淡写地屈指弹向康全的剑锋。
“铛!”
伴随着一声金鸣在场中悠然响起,康全身后的火鸟虚影就此崩散,他手中的长剑被从中折断开来,至于他本人,则连退数十步,不多不少,刚刚好退到了演武台之下,才终于止住了脚步。
这也意味着,本场请剑已经结束了。
前后不到十息世间。
康全抬起头来,虽然没有受伤,但脸色却是一片煞白,他嘴角噙着苦笑,对着蔡长讳再行一礼。
“多谢蔡师兄手下留情。”
蔡长讳颔首回礼,一边的唱名弟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喊出了第二个名字。
“陈武德,出列!”
……
洛川看着有些失魂落魄走到自己身边的康全,面色也有些肃然。
他当然知道降星境与洗星境两者之间的差距很大,宛如天蛰,但真正当这种差距直观而真实地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才更令人震撼。
回想起自己之前初生牛犊不怕虎,孤身独闯百草堂庐房,挑衅堂座黎师兄的威严的一幕幕,洛川这才知道自己能够活着出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康全的此番请剑失败得很彻底。
毕竟请剑、请剑,从头到尾,蔡长讳别说是出剑了,根本连剑柄都不曾握一下,这算是请的哪门子剑?
除了康全之外,其余轮番登场的降星一重境弟子们,都未能给康全带去丝毫的压力。
仿佛此时站在演武台中央的那位演武堂堂座并不是人,而是一块海浪无法冲毁的礁石,是一簇不论多少飞蛾都无法扑灭的烛火,更是一座足以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仰望的高山。
除了莫有雪。
这是莫有雪第一次主持外门弟子的考核,按理来说,这样一边倒的战斗根本引不起她丝毫的兴趣,毕竟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能够在蔡长讳的手中坚持超过十息的时间。
但莫有雪并没有表现出半点厌倦之意,反而无比认真地看着每一场请剑,不肯错过任何细节。
毕竟凌剑宗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一步步走上来的。
曾经的她,也经历过如此残酷的请剑考核。
幸运的是,当她第一次站在演武台上的时候,已经是降星五重境的修为了,所以她让当时的主考官拔了剑,甚至交手了几个回合才败下台去。
那一战也正式让莫有雪扬名小岐山。
因为当年的她,只有十岁。
思绪回到现在,场中的请剑考核还在继续。
因为对战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而且蔡长讳也丝毫没有放水的想法,所以考核进行的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时辰,所有降星一重境的记名弟子便已经全部上过演武台了。
如无意外的话,这里面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进入凌剑宗外门。
青州第一大宗门的竞争就是如此残酷。
放在外界,这些已经成功降星的修行者们,已经是普通人眼中神仙般的存在了,但在小岐山,他们连第一步都迈得如此艰难。
而就在外门弟子继续念出下一个请剑者名字的同一时间,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有数道人影悄然来到了演武堂的上空,饶有兴趣地把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记名弟子的头上。
洛川。
来人总共有四个,其中一人目色恭敬,身着紫衣,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正是去而复返的冯笑!
而离他最近的那名老者,满头白发垂肩,银须随风轻舞,看起来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便是冯笑的师尊,也是凌剑宗副掌门,徐子林。
能让徐子林这样的大人物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只为来观看一场正式弟子的选拔,一定是在招考过程中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这个变故当然源自于冯笑所带来的那个消息。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关于那个在五年前惊艳了整个凌剑宗的少年。
只不过是在百丈高空上远远地看了洛川一眼,徐子林就知道自家徒弟所言非虚,那洛川不仅已经成功降星,而且成为了降星五重境的高手!
这一发现顿时令徐子林大喜过望,连连道:“好啊!好啊!此事若是被掌门师兄和柳长老知晓,一定会倍感欣慰。”
徐子林的感慨是有道理的。
因为这两年来,若不是有胡天南的坚持,再加上柳如风的余威,那被视为废人的洛川,早就被赶下小岐山了,哪里还能继续待在凌剑宗,甚至占据了百草堂药童的名额?
可以说,为了给洛川最后一次正名的机会,堂堂凌剑宗掌门也是背负了一定压力的。
毕竟两年前洛川在万众瞩目之下颜面尽失,丢的可不止是他自己的脸,更是整个凌剑宗的脸。
长老会中的不少人早已把洛川当做了凌剑宗耻辱的代名词,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剐。
如今洛川不仅抓住了最后一次进入外门的机会,更奇迹般地成为了降星五重境的修行者,怎能不让徐子林为之欣慰?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偏偏有人站出来泼了冷水。
“徐兄,这就是你说的大事?我认得那小子,不就是四年前没能降星的凌剑宗天才吗?怎么,整整四年过去了,他才迈进区区降星五重?这就是你们凌剑宗最负盛名的绝世天骄?”
说话的是徐子林身旁的另一位老者,面若枣红,锦衣华服,虽然目色中尽是戏谑,但举手投足间所展现的气势,却绝对不逊于徐子林这位老牌聚星强者!
此人和他身边的少年均来自青州另外一个大宗派,天元门!
而他则是天元门的副掌门,邢无别。
青州三大宗派鼎足而立,这天元门虽然在整体实力上不如凌剑宗,但却在丹药一道上独树一帜,颇有建树,哪怕是凌剑宗也不愿轻易招惹。
今日邢无别带着自家关门弟子前来拜访徐子林,原本是为了商量明年青州秘境开启的事宜,然而还不等两人说到正题,冯笑就突然闯了进来,紧接着,徐子林便告罪两声,急匆匆地出了洞府。
邢无别心中好奇,便一同跟来了,却不曾想,竟看到了这么一幕。
此时面对邢无别的嘲讽,冯笑有心想要反驳几句,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毕竟师尊不发话,他更没有开口的立场。
于是邢无别笑得更大声了些:“徐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这凌剑宗天才已经过了十五岁了吧,十五岁的降星五重境,虽说稍微特别了些,但至少放在我们天元门,也不过泯然众人罢了,没想到,你们凌剑宗竟如此重视?”
徐子林暗中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目光落在邢无别旁边那位少年的身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毕竟那位邢无别的关门弟子,如今和洛川同龄,也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但却已经是洗星三重境的强者了!
与洛川这位昔日凌剑宗外门以下第一天才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邢无别与莫有雪一样,一下子就看出了洛川最大的短板,或者说美中不足之处。
便是年纪!
徐子林与邢无别同为聚星境强者,当然不会看不出来,但被一时的惊喜给压住了,此时被邢无别一语点破,除了尴尬之外,心中还有些暗恼。
就像是突然吃了一只苍蝇一般难受。
这时冯笑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邢掌门此言差矣,莫非邢掌门不知道,我凌剑宗大师兄,廖昙,便是十五岁才降星,随即半年洗星,三年聚星,如今已经半只脚迈入碎星那无比高深的境界中了吗?”
闻言,邢无别顿时一阵语结,片刻之后才皱着眉头开口道:“你竟然拿这小子与你们宗那个变态比?要知道当初廖昙虽然十五岁才降星,但在那一届的外门招考中可是直接就拿了榜首的,可谓天赋尽显……”
这一次,不等邢无别说完,徐子林便淡淡开口道:“邢老弟怎么知道,洛川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