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刚随着邢利斌去了一家茶馆,约见与崔曼曼同在一个模特队的模特晓红。从崔曼曼的外围人手,这是赵艳君的主意,邢利斌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穆刚却有些不以为然。
二人坐下不久,晓红就来了,穆刚给她倒了一杯茶,谈话就算正式开始了。穆刚说:“听说你和崔曼曼是好友,对她一定很了解吧?”晓红说:“是好友不假,但对她也算不上太了解,我们就是在一起排练,一起演出,偶尔在一起逛逛街,没有其他的接触。”
穆刚问:“你们的收入怎么样?”
晓红迟疑了一下:“收入是隐私吧,可以不说吗?不过,说说也没啥,我们的模特队大都在本市演出,没什么知名度,又都不是名模,挣不了多少钱的。”
邢利斌说:“崔曼曼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她母亲又患有严重的肾病,是吧?”
晓红说:“崔曼曼从小就没有父亲,是她妈一手把她拉扯大的,她妈现在只能靠透析度日,太可怜了,每天的费用相当高呢!”
穆刚说:“仅靠崔曼曼个人的收入怕是远远不够这笔开销吧?”
晓红沉吟了一会儿,说:“也许我不该说,她妈透析的钱大都是她的情人资助的。”
穆刚和邢利斌的眼睛都亮了。
穆刚问:“她的情人是谁?”
晓红摇摇头:“不知道,她从来不跟我们说她的情人是谁。”
穆刚说:“你们见过她的情人吗?”
晓红说:“没有,有的时候只看见有辆黑色的轿车来接她,但那个人没有在我们面前下过车,总神神秘秘的,我们问她,她也从不详细说,只说过是个企业家。”
告别了晓红,从那家茶馆出来,两个人又去拜访邱宝金的老婆沈丽华。沈丽华对他俩很冷漠,不愿再谈起邱宝金的事。
但是,不管怎样,还是要谈。穆刚率先开口:“沈大姐,我们觉得这个案子还有疑点,所以才会重新调查,希望你能多多提供一些线索,这有可能改变这起案子的性质和邱宝金个人的命运。”沈丽华没好气地说:“我又没在现场,我能提供什么线索呀!”
邢利斌说:“邱宝金讲他和崔曼曼曾经照过几张照片,他存在了一个u盘里,就藏在你家,可是公安机关没有提取到。大姐,你是不是看到过那个u盘,如果能够找到,就可以证明邱宝金不构成犯罪。”
沈丽华的脸色一下子气得通红,说:“我才不找呢,他强奸她是罪有应得,他和她乱搞也是罪有应得。”
穆刚说:“大姐,你们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了,还是能帮他就帮他吧。”
沈丽华说:“多年夫妻?他强奸的时候怎么没想我和他是多年夫妻?他乱搞的时候怎么没想我和他是多年夫妻?”
沈丽华哭了,穆刚也觉得有点儿难为她,换位思考,也能理解她的不配合。
回到检察院,邢利斌就带着穆刚找赵艳君汇报情况。
一进赵艳君的办公室,穆刚就嚷嚷着口渴。赵艳君没理他,叫邢利斌先讲。邢利斌说:“还是叫穆刚讲吧,他比我调查得细致。”赵艳君把目光投向穆刚,意思是叫他讲。他却说:“赵处,能给我们一杯茶喝吗?”赵艳君说:“我这儿没茶,要喝只有白开水,还得自己倒。”穆刚就大大咧咧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和邢利斌各接了一杯水。
穆刚接的是凉水,他一扬脖干了杯,才抹了一把嘴说:“还是说疑点,崔曼曼指控邱宝金是将她按在床上,趴在其身上实施强奸,住过宾馆的人都知道,宾馆的被子是平铺在床单上的,邱宝金若是这样实施强奸,那必是在被子上,而精斑却是在被子下边的床单上检测出来的,也就是说邱宝金与崔曼曼的性行为是在被子下的床单上进行的,这就与崔曼曼的供述不符。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二人是在被子里从容进行性行为的。”
穆刚说这些话时十分自然,他压根儿就没把赵艳君当女人看,赵艳君脸上一掠而过的红晕被他忽略了。
邢利斌说:“这个关键的疑问以前被很多人给忽略了。”
赵艳君说:“这个疑点抓得好,这太说明问题了。还有其他新的疑点吗?”
穆刚说:“我们从模特队其他模特的口中获知,崔曼曼另有情人。”
赵艳君说:“另有情人,这能说明什么呢?”
穆刚说:“目前还说明不了什么,至多说明崔曼曼的生活作风不太好。”
赵艳君问:“她的情人是谁?”
穆刚说:“不知道。”
赵艳君把脸一拉,说:“不要一问什么就不知道,你的工作就是要把不知道变为知道,知道吗?”
穆刚只好说知道了。
从赵艳君的办公室出来,穆刚就跟邢利斌嘀咕,说:“赵处长怎么总是这样呀,就像我们欠她什么似的。”邢利斌说:“你没把工作做细,那就是欠她的,明白吗?”穆刚说:“不明白。”邢利斌笑道:“一对犟种!”
第二天,邢利斌带着穆刚办理了约见邱宝金的手续,去监狱见他。当邱宝金走进接待室时,穆刚发现他十分瘦弱,脸色苍白,就问道:“你的身体不太好吗?”邱宝金瞪着他说:“受冤枉的人,身体能好得了吗?”穆刚说:“那就谈谈你受冤枉的情况吧。”没想到邱宝金并不领情,他用鼻子哼了一声,说:“不是判完刑了吗?检察院还找我做什么?”
邢利斌说:“你不希望我们找你吗?”
邱宝金冷冷地说:“我只想安心服刑了,我不想见任何人。”
穆刚说:“你为什么不上诉,你确实强奸了崔曼曼吗?”
邱宝金脖子一梗:“强奸又怎样,不强奸又怎样?强奸不强奸我都得蹲监狱。”
邢利斌说:“你这话既对法律不负责任,也对自己不负责任。你这么消极,是不对的,你知不知道你的父亲到检察院下跪为你喊冤。”
邱宝金的眼圈红了,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邢利斌又说:“我们正是觉得案件还有疑点,才找你继续了解情况。”
邱宝金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么说,你们也怀疑这起案子有疑点?”
穆刚和邢利斌都点了点头。邱宝金突然跪倒,大声说:“我冤枉,求检察官给我做主。”穆刚把他扶了起来,对他说:“我们希望你把情况原原本本再说一遍。”
邱宝金重新坐好,说:“我和崔曼曼在丽江相识后,就一直保持着情人关系,来来往往大约有三个月,这三个月中我们多次在宾馆约会,多次发生性行为。谁知那天在宾馆房间里做过后我去洗澡,她竟偷偷跑出去报了案,说我是强奸。”
穆刚问:“你知道崔曼曼么为什么会这么做吗?”
邱宝金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没有利害冲突呀!崔曼曼知道我是有妇之夫,她也从来没有要求过和我结婚,我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害我!”
穆刚说:“关于你一直提到的那个u盘,你再好好想一想,是不是放到了别的地方。”
邱宝金说:“我记得非常清楚,我把它放在书房写字台的抽屉里,藏在抽屉里铺的那层报纸的下面。”
邢利斌说:“按你这么说,这个u盘应该还在你家里,我们再做做你爱人的工作,希望她能帮我们把这个u盘找到。”
邱宝金低下头:“她都恨死我了,哪儿还会帮我呢?我也确实太对不起她和孩子了,这件事给她们造成的伤害太大了。”
穆刚又问:“那么,你身上的抓伤怎么解释,那不是被崔曼曼给抓伤的?”
邱宝金说:“我冤枉,那些伤是崔曼曼抓的不假,可我当时也没猜出她的险恶用心啊,她当时抓伤我我很不高兴,可她却说是情不自禁。”
穆刚说:“以往你们做爱她经常抓伤你吗?”
邱宝金说:“没有,就这一次,这个娘们儿用心太歹毒了。”
邢利斌问:“在社会上你得罪过什么人吗?”
邱宝金说:“在社会上我没得罪过任何人,我只是在医院得罪了一些人。我给卫生局纪检部门写过举报信,揭发我们医院个别人员在采购医疗器械、药品时收受厂家回扣,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就传到医院了,都说我背后整人,从那之后我就感觉身边的同事们都在孤立我,我举报的相关问题也没有任何说法,石沉大海。”
穆刚与邢利斌对了一下眼神:“这个情况你和公安机关反映了吗?”
邱宝金说:“反映了,但办案的民警说,就算我和单位的人有矛盾,崔曼曼也没有任何要冤枉我的理由。崔曼曼与我们单位的人没有联系,对这一点我自己也是想不明白。”
穆刚问:“你和崔曼曼是什么时间认识的,在你举报之前还是举报之后?”
邱宝金说:“这我有些记不清楚了,好像是在写举报信之后吧。”
离开监狱,穆刚和邢利斌又去了崔曼曼的家。崔曼曼没有在家,家里只有病重的崔母和一个雇来照顾她的保姆。崔母身形憔悴,一副病容,保姆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
崔母说:“我女儿没在家,她很少回家的,你们找她就给她打手机吧。”邢利斌说:“好的,我们走后会跟她联系的。我想问一下,你女儿有对象吗?”崔母叹口气说:“还没有呢!”穆刚说:“她那么漂亮,追她的人一定不少,她也二十八了吧,怎么还不搞对象呢?”崔母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不吭声了。
邢利斌问:“你多长时间透析一次啊?”
崔母说:“以前是一周一次,现在不行了,得一周两次,这身体,怕是活不长了。”
邢利斌说:“别这么想,医学越来越发达,会有办法治好你的病的。”
崔母冲着保姆说:“她张姐,去给客人沏点儿茶。”
保姆去厨房沏茶,穆刚就势跟了过去。在厨房里,穆刚问她:“听说崔曼曼有个情人,你知道吗?”保姆摇摇头,再问,也不肯多说话。穆刚只好一再启发,她才像想起什么,说:“我看见常常有人送她回家。”穆刚追问:“是什么样的人?”保姆说:“没看见过正脸,只看见那人开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穆刚问:“什么牌子的轿车?”保姆说:“我不懂汽车牌子,说不好是什么牌子的车。”
穆刚递给保姆一张名片,压低声音说:“如果你再看见那个男人,希望能告诉我,这上边有我的电话。”
这天晚上,穆刚从检察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恍恍惚惚看见大门口有个人影,走到近前才发现是潘静婷。穆刚惊讶地问:“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潘静婷说:“我能干什么,等你呗!”穆刚十分感动,揽住她的肩头一起走。
穆刚还没有吃晚饭,潘静婷就带着他去了一家小餐馆。这家餐馆的特色是手擀面,是穆刚最爱吃的,潘静婷为他要了一碗面,坐在对面看着他吃。穆刚也真是饿了,自顾自地把面吃得见了底,才抬起头来。他发现潘静婷的眼睛亮亮的,也就亮了眼睛,定定地看着潘静婷。
穆刚说:“记住,以后太晚了就不要来找我了,不然我心里会不安的。”
潘静婷没有接他的话茬儿,沉默片刻,她说:“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跟你讲。”
穆刚说:“咱俩谁和谁呀,有话就说呗!”
潘静婷说:“你是不是在管邱宝金的这个案子?”
穆刚点点头。
潘静婷说:“我爸上回都说了,这个案子挺复杂,你为什么还要参与,万一处理不好,影响了你怎么办?”
穆刚说:“检察官最重要的素质就是要有正义感,既然发现案子有疑点就该重新查办,这是我的工作,你就别管了。”
潘静婷说:“我要非让你不管呢?”
穆刚说:“这不是你让不让的事,这是我的工作。”
潘静婷的脸色很不好看,就在这时候,穆刚的手机响了,电话是沈丽华打来的,说她在家里找到了邱宝金的一个u盘,里面拷有许多邱宝金和崔曼曼在一起调情玩乐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