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托推开门,随风涌入的寒冷如他冰凉的眼神一般,薇拉哆嗦着,拉紧手中的斗篷,黑色手指上温热的气息仿佛瞬间消散。
“带你的新主人去挑选他们的马匹吧!”萨托看着她,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薇拉知道萨托是个善于隐藏的人,相比较奥博凡事都隐藏在笑容下,萨托则是凡事都一副冷漠的样子,只有在面对像她这样的下人时,他会露出一丝彻骨的寒意,他是老奥博最得力的手下,帮助奥博做过许多值得炫耀和必须隐藏的事。
薇拉站起来,她抓着斗篷柔软的皮毛,好让这干净的披风不至于沾染到地上污秽的泥土,她的脚上穿着薄薄的靴子,走出这刚觉得温暖的屋子的时候,寒冷已经如她的呼吸般习以为常,她扭过头去用眼神看向身后这三个善良的人,他们刚刚从老奥博的手中买下自己,现在她要去帮助老奥博做最后一件事,表面上看起来是要带着这三个好人去挑选他们的需要的马匹,但是实际上却不是。
她紧紧地攥着柔软的披风,脚下的速度在逐渐的放缓,她不止一次做过这样的事了,第一次是在好几年前,当时她根本不知道老奥博的意图。通常一个像她这样的柔弱的女孩来带着顾客去牲畜栏,会让顾客们因为同情而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而且在加上米德拉曾经教过她,如何吸引顾客的注意力的那些手段,从来没有顾客知道他们察觉出过什么异样。
那是一对衣着华贵的老夫妇,那个面容慈祥的夫人带着好几个宝石指环的手曾经抚摸过她的头,薇拉记得那怜悯的目光中蕴含的同情,她曾为此感激,但是当她再次见到那只手的时候它已经是单独的了,而那个第一次让她感觉温暖的人则永远的留在那巷口尽头,那个封闭的牲畜栏里了。
但是现在不同,因为从来没有顾客会想要从老奥博手里买到自己的自由,她在犹豫,幻想着假如她真的自由了那是什么样的生活,可以任意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吗?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吗?
想着想着她的速度愈发的慢了下来,埃兰三人同时觉察出了异样,妮卡温柔的问:“怎么了?”
薇拉看着面前这美丽的女孩,眨了眨眼睛,脑海中回想起了萨托那冰冷的眼神,赶忙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她继续向前走,速度回到正常。
“在想象自由后的生活吗?”妮卡笑着说,“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会带你去落雪镇的,那里不像这,一年到头都是与冰雪为伴,你可以在落雪镇看到真正的四季,吃到每个季节里盛产的果实,与许多的小伙伴们玩耍,当然如果你足够勇敢,也可以跟着镇上的狩猎队去森林去猎杀野兽,要是运气好的话可能会发现一些小兔子松鼠什么的,然后就可以带回家去饲养!怎么样?向往吗?”
薇拉看着妮卡的笑容,她因为妮卡口中描述的那些美好暂时忘记了置身的冰寒之境,转过头看着巷子深处那紧闭大门的牲畜栏,勇敢从她瘦弱的身体里冒了出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转过身去想要向三个给她自由的人提出她的建议。
“或许,你们可以挑选马匹之外的东西来作为坐骑。”薇拉语气怯怯的说,她看着埃兰,后者的眼睛里闪烁着疑问。
薇拉因为害怕和说谎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是说,嗯,这里不是只有马这一种坐骑,还有雪牛,角鹿等等好多比马更好的载具!”
“哦!”埃兰点了点,“但是我们需要选择熟悉的,那些新鲜的从没听说过的野兽来作为坐骑的话,会让我们担心自己的骑术。”
薇拉垂下头去,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在如何去改变埃兰的想法,他们在边说边走着已经走完了将近一半的路程,看着那逐渐接近的灰色大门薇拉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
“或许,有时候我们应该尝试着去适应一些新的东西,不是吗?”薇拉想要在努力一些,如果她能成功的说动埃兰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为什么老奥博对你这么刻薄,你还想要替他赚更多的钱呢?你真是个天生的奴仆!”萨托带着嘲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众人回过头去看着他。
薇拉觉得萨托的目光中似乎隐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她在那冰寒的目光中觉得自己仿佛被看穿了一般,没有任何秘密,于是她不敢再说话,哆嗦着隐藏在温软的披风中看着萨托逐渐接近。
萨托对着三个顾客点了点头,然后冷漠的瞥了一眼薇拉:“我觉得你至少值十个金币,因为你刚才的表现。”他看着埃兰笑着说:“马匹是这些载具里最便宜的,我相信也是普通人最熟悉的,即使我在老奥博这里呆了这么久也没有骑过除了马之外的东西,天知道那些野兽会干出什么事来!”
说完这些话他没有得到应有附和声,于是自己尴尬的干笑了两声,接着说:“我只是顺道来检查一下牲畜栏,并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们的。”说着他推开了巷子一侧的门,门内是饲养着一头角鹿,它正低着头啜饮着冰凉的雪水,从打开的门里可以看到它壮硕的体型以及坚硬的鹿角,这是一只非常健壮的成年角鹿。随后萨托关上了门。
“也许,你说的没错。”埃兰看着薇拉带着笑意,“我们应该尝试些新奇的东西,或许,当我们完成现在来说最要紧的任务之后,会考虑买一头角鹿来试一下!”
薇拉咬着苍白的唇角点了点头。
埃兰翘起一边的嘴角看着薇拉,她的身体因为萨托的出现而微微的颤栗着,看起来她比自己想象中经历过更多的苦难。他的口中呼出一口白色的气息舒缓了下因为同情而收紧的状态。
洛恩的手轻轻的搭载薇拉的肩膀上,他摸到了薇拉坚硬的骨头,她的上身几乎没有任何的柔软的感觉,洛恩意识眼前这个姑娘比他想象重要瘦的多,难以想象她的三餐是怎么样的,身体没有脂肪的热量,她凭借什么能活到现在呢?
四个人走到了大门前,身后传来吱呀的木门关闭的声响,应该是萨托从角鹿饲养间里走出来了,薇拉的身体因为这细小的声响再次抖动了一下。
埃兰推开了紧闭的大门,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大片破损的帐篷,他们的头顶被黑色麻布遮盖着看不到天空,脚下是干燥的砂砾,假如没有与外界同样的寒冷给人的感觉似乎一瞬间到了其它的地方。
四个人踩着柔软的砂砾走进了这个巨大的牲畜栏,木门自动关闭了,隔绝了外界那些小饲养间里传来的野兽和牲畜的低吼喘息声。
薇拉的呼吸变得急促无比,妮卡惊讶的看着她,身为一个猎者此刻她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那些破损的帐篷里根本没有牲畜,在这一片被黑色麻布遮蔽的空间里即使没有完全的黑暗,但是整片区域里也充斥着难以名状的压抑,她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向背后那张黑色的长弓。
埃兰注视着周围灰色的空间,整个空间静的吓人,薇拉的呼吸声清晰的传入他的耳际,这一瞬间他明白了为什么薇拉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她应该早就知道这里将要发生的事情,看起来他们陷入了一个阴谋,一个早就让很多人都受骗的圈套。
在丛林中的三年与危险相伴的生活,让洛恩感觉的身体的毛孔都因这诡异的宁静而张开了,在刚刚进入大门的时候他就觉察出了异样,一种熟悉的异样,在丛林中他对这种压抑的安静深有体会,那些善于隐没在黑暗和树丛中的野兽袭击猎物之前都会将自己融合进周遭的环境。此刻他嗅到这股气息,虽然不是野兽,但是从危险的本质上来说这并没有区别,而且他有预感,这里埋伏的人比那些野兽要难对付的多。
洛恩伸出手把薇拉拉到自己的身后,然后他带着薇拉慢慢的朝着后方移动,如果有可能他会选择第一时间撞开大门将薇拉送出这里。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蔑冰冷的嘲笑,“一个中阶战士,呵呵,你真的以为能保护那个小姑娘吗?”
这冰冷的声音如同周遭的低温一样让人倍感寒意,薇拉此刻身体已经不受控制般的颤抖着。
“我以为你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呢?”那个声音似乎是在对着薇拉说,“放心,你是安全的,假如没有你我不会品尝到那么多满足的!呵呵!”
薇拉的鼻腔里发出断续的抽涕,“我求求你,求你,放过他们吧!他们没有多少钱,没有珠宝,他们仅仅是想买几匹马,我求求你,让他们走,我会做任何你想让我做的事!”
“哇哦!”阴影中的人惊叹道,“小薇拉这是怎么了?又在演戏吗?还想像每一次那样,从顾客的背后出人意料的用隐藏已久的匕首刺穿他们的心脏吗?你阴险的天赋让我都自叹不如啊!”
洛恩的身体仿佛一瞬间坠入冰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