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在孜孜不倦的苦苦寻觅,或许最终也是杳无音讯,只是容颜已改,物是人非,不知道是承受不起生命的重,还是承担不起生命的轻。又或许我们本就不够清淡,想在春天的书页里留下一笔墨绿,却被清风错翻了扉页。
入秋的清晨显得有些清冷,虽然阳光还是比较明媚,却总有些薄凉的哀伤。
夜落雪漫无目的的走着,仿若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身边是来来回回的行人,在有些嘈杂的街道上,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静,恍惚的有种世界都死了的错觉。
她没有让绯月安排的人送她回来,她现在心里很乱,脑子也很乱哄哄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烦恼,绯月的突然出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的打破了一样。
心里有种压抑和沉闷的痛,像是被人措手不及的打了一记闷棍,看着血淋淋的自己,茫然而不知所措。
一个突然地拥抱打破了她的沉虑,她知道是夜流光来了,她总是能闻到夜流光身上有种特殊的味道,淡淡地,有像桃花的香气一样飘渺。
夜流光的怀抱很温暖,她觉得时间要是就这样停止就好了,她就可以被哥哥温暖的怀抱一直抱着。
可世事怎能如人心愿?
夜流光松开她的肩膀,温柔凝望着说道:“你去哪了?你知道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啊!”
夜落雪被夜流光那深邃的眼睛看的有些痴了,许久才颤巍巍的说道:“对不起!”
“傻丫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都是哥哥不好,哥哥以后再也不会凶你了。”
夜流光儒雅俊朗的脸上满是歉意,看到夜落雪没有说话,只是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夜流光的心里更是五味掺杂,懊恼,自责,愧疚,似乎还隐隐有些不知道的情愫。
夜流光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轻声说道:“我们回家吧!”
夜落雪愣了一下,然后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笑着看着夜流光。
夜流光粲然一笑,阳光下,是那么的明亮耀眼。
夜落雪拉着夜流光的右手,跟着夜流光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只是夜流光的左手心似乎紧紧握着什么东西,他的左手越握越紧,虽然面不改色,但是眼中却闪过一丝凌厉。
夜落雪看了一眼夜流光,再次轻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始终没有把夜落雪的消息告诉他,已经成为太子侍妾的绯月,说出来也是徒增烦恼。就让哥哥抱着一些美好的回忆吧,如果希望破裂了,那剩下的只有绝望了吧。
糊涂的活着,总比悲哀的活着,要幸福的多!
这也是为什么越聪明的人越不快乐的原因,很多东西都被一眼看透,生活哪里还会有一点乐趣?
脑子用多了,就会越来越理性,越来越冷血,只会看到得失,也只会计较得失。总是依赖头脑,心就会退化,别让自己的冰冷的头脑取代自己温热的心。
不远处的酒楼阁楼上,慕霆伫立在窗台,手中淡绿色的茶杯中散发着淡雅的香气。他静静地看着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茶凉了,过来续上吧!”
慕霆转身看向坐在对面的老者,微微示意一笑,“老师,我们继续吧!”
贵霜国内,能让太子称为老师之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有着兵圣之称的宇文赟,只是他此时却身在北漠。而另一个便是,太傅长孙康。
长孙康,贵霜帝国安乐侯,虽非身居要职,但其才干和谋略却是贵霜帝国最强之列。当年慕傲天建功立业,开疆扩土之时,靠的便是文有长孙康,武有宇文赟。只是长孙康为人淡泊名利,纵使立下如此大功,却不肯接受任何官职,否则宰相之位非他莫属。
慕霆一口饮下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恭敬地坐到长孙康的对面。长孙康鬓生华发,面有皱纹,不过整个人的感觉倒也不是特别龙钟苍老,与他五十出头的年龄还算符合。
长孙康但笑不语,他身后的扈从立刻上前将慕霆的茶杯续满,这个扈从长的很是清秀,可惜是个哑巴,他是长孙康收养的一个孩子,名字叫长孙无缺。
慕霆坐在长孙康的对面,他恭敬的问道:“老师,东王慕汎不日将从风澜帝国归来,我们该当如何?”
贵霜帝君慕傲天共有六子,分别为长子安王慕锋,三子东王慕汎,四子太子慕霆,六子萧王慕忠,七子晟王幕烨,九子端王慕非。
其中只有东王地位最高享亲王爵位,其余各王皆为郡王。东王最得民心,亦是慕傲天最疼爱的儿子,更是大贤鬼圣先生的入门弟子。
师兄为兵神之称的风澜帝国第一权臣——琅琊王北堂羽。师弟为清云帝国兵马大元帅之子——息宁。因此,东王被视为太子一党视为最大的王位继承对手。
“殿下,你的心绪有些不宁,先陪老夫下一盘棋。”
长孙康笑得像一个普通慈祥的老人,但是眼中的精光却让人不敢直视。
“学生,遵命!”
长孙无缺迅速在二人面前放上一张红木的棋盘,然后静立在一旁。厅内散发着淡雅的茶香,轻轻一嗅便知此茶上等,懂茶之人都知道,茶味越淡味越正。
窗外的原本敞亮的天色开始阴沉了下来,大块乌云渐渐布满天空,一场大雨似乎就要来临,酒楼的隔间越发显得阴暗,贵霜帝国的天黑了。
师徒二人的脸都慢慢隐在了阴影里,片刻,昏暗的厅内出现了一盏摇曳的烛火,烛影婆娑,两人却一心专注玉棋盘。
一阵飓风吹开窗户,立刻熄灭了烛火,敞开的窗外风雨交加。窗户重重的撞在床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乍眼望去,那洞开的窗户,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洪荒凶兽。
天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接着便是一道震撼天地的惊雷,突如其来的暴雪,肆虐的更家猛烈了。
不知不觉,十天过去了。仿佛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日子似乎还是沿着同样的轨迹,百无聊奈的行走着,但真的是这样吗?
自从夜落雪看见绯月的那天起,天空似乎不是下雨,就是一直乌云密布着,只是阴郁的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夜落雪始终没有告诉夜流光她见到绯月的事情,这种心情就像这阴阴的天,压抑,郁闷。
夜落雪双手抱着头,横躺在庭院中的桃树下,目光黯然的看着天空。别的地方的桃子早已落尽,而这颗树上的桃子才刚刚成熟,粉粉的像是一张怀春少女害羞的脸庞。只是与这诡谲的天空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夜流光已经很多天没有来这桃树下饮酒了。
一首淡淡地旋律从不远处传来,琴音飘渺,低回婉转之间夹着一缕相思的衷肠。夜落雪慢慢地闭上眼睛聆听,她知道这首曲子,因为这不只是初见夜流光,他所弹得曲子,更是每个不眠的夜晚,夜流光都会弹奏的曲子。
《新寒中酒敲窗雨》,这便是这首曲子的名字。琴音袅袅,夜落雪不自觉的哼唱起来:
“新寒中酒敲窗雨,残香细袅秋情绪。才道莫伤神,青衫湿一痕。无聊成独卧,弹指韶光过。记得别伊时,桃花柳万丝。”
东临城外荒郊,木叶萧萧,堆积的乌云慢慢地被风吹散而去,夕阳乍现,红霞满天。
萧萧木叶下,站着一个人,长身直立,白衣如雪,却仿佛已与这大地秋色溶为一体。
因为他太安静,因为他太冷,他就像一把冰冷出鞘的利剑。
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种已深入骨髓的冷漠与疲倦,却又带着一种逼人的杀气。他疲倦,也许只因为他已杀过太多人,有些甚至是不该杀的人。
他杀人,只因为他从无选择的余地。不是他杀别人,就是他被别人杀。
他霍然睁开双眼,剑眉下是一汪如寒潭般的眼眸,纯澈而冰冷,平静地潭面毫无一丝波澜。
远处风卷落叶,逆光走来一个人影。身形飘逸,不一会便来到了面前。
他身着一袭简单的灰色丝织长衫,体形健硕,身后背着一把巨大的重剑。江湖上能用如此重剑的,想必就是贵霜帝国铁剑门的门主,有着剑狂之称的霍擎无疑了。
霍擎一头长发半束半披,双眸深邃,似笑非笑。他长着一张硬朗刚毅的脸庞,但额际却有一缕白发在乌丝之间若隐若现,令他平添了几分阴柔的气质。
霍擎也是江湖知名的剑客,他早年学艺与南海剑派,那时他与小师妹相恋。奈何他的师傅韩康却是个好色卑劣的小人,韩康不顾伦常,强占了他的小师妹。小师妹不堪受辱,因此羞愧自尽。
在大师兄的帮助下,霍擎逃出了南海剑派,但大师兄却因此被韩康所杀。霍擎立志报仇,他远赴西域,十五年后带着一把重剑回来。
一夜之间,他便灭了南海剑派满门,韩康贪生怕死,竟然不顾家人和弟子而独自逃走。
霍擎紧追不舍,更发下狠话,谁敢收留韩康,他便灭他满门。
在有几个因为收留韩康而被满门皆灭的结果下,无人敢再次收留韩康。韩康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终在逃到雾霭河畔被霍擎击杀。
虽对韩康恨之入骨,但念在师徒一场,霍擎将韩康的骨灰带回了他的家乡安葬,让其落叶归根。
最终他开宗立派,创立铁剑门,威震江湖。他依旧忘不了小师妹,因此立下终生不娶的誓言。
秋风又起,他看着面前的霍擎,语气清冷,毫无温度,“我不该来的。”
“可是你已经来了!”
“所以我有些后悔了。”
“留下一只手,我任你离去!”
“可惜!”
“确实可惜,那就莫怪我无情了!”
霍擎挥剑而上,重剑锋似大漠炙风,势如沧海横流。可重剑在临近他面门的时候戛然而止,只听一声叹息,他自然的走过霍擎的身边。
在他走过十几步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身后霍擎的首级如落叶一般无奈的落下。没有谁看到他出手,就连霍擎也一样。
他后悔不该来,是因为霍擎根本不值得自己出手,他觉得可惜,是因为世上又少了一个情深义挚的人。
残阳如血,夜晚终将吞噬光明,身后的寒风卷起那散落一地的枯叶。
红色枫叶翩翩落下,像是飘零的血雨,他那孤独的背影正随着残阳的微光,慢慢地隐如无尽的黑暗之中。
夕阳依然,晚霞如血,薄暮的阳光照射着荒郊那条崎岖不平的小路,也同样照射着镇国公府中那条宽阔华丽的长廊。
只有阳光是最公平的,不管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都同样会照在你身上,让你觉得光明温暖。
铁剑门主霍擎横死东临城外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但官府向来对这些江湖仇杀都是爱理不理的。
人在江湖,岂非本就像是风中的落叶,水中的浮萍?
一入江湖,便早已行走在江湖的边缘,生死也不过一瞬的事。
镇国公的府邸,夜落雪正摆弄着无涯从清云帝国带给她的木雕,这是一个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天邪鬼。这样的礼物,也只有毫无常理的无涯才能送的出来,送一个小姑娘低俗的恶鬼玩具,想想都觉得无语啊。
这时,小叶一下子冲到夜落雪的身边,气喘吁吁的说道:“小姐,不好啦。”
夜落雪有些慵懒的回道:“怎么了嘛?慢慢说。”
“少,少爷出事了。”小叶的脸上满是焦急。
“什么?”夜落雪一下跳了起来,立刻飞奔了出去。
小叶的话,像是一记闷雷,直接炸在了夜落雪的心里,恐惧像是一把把彻骨的风刃,每次扬起都能感到灵魂的深深颤栗。
夜落雪终于冲到了夜流光的门口,夜流光的背上插了一直羽箭,身上白色的袍子几乎要被鲜血沁透,中间的位置似乎还有血在溢出,像是一朵怒放的血莲,夜流光的衣服有些凌乱,手上和脸上都有很多擦伤和划痕,他双眼紧闭,已经昏迷了过去。
夜落雪看到夜流光的惨状,不禁双眼一黑,险些要一下栽倒在地上,幸好赶来的小叶一把扶住了她。
“哥哥!”
夜落雪的眼泪哗啦啦的夺眶而出。
下人们,手忙脚乱的为着少爷上药,所有人都急的满头大汗。
“御医来了,快让开!”老管家福叔带着一个御医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御医立刻走到夜流光的身边,熟练地剪开夜流光的外衣,夜落雪看见夜流光的背上还有很多的淤青,她不明白夜流光为何会伤成这样,看着他身上的每道伤口,自己的心就像被人一道道凌迟那么痛,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人是自己。
她擦了擦眼泪,拉着小叶来到门外,“告诉我怎么回事?”
小叶看了看四周,欲言又止,然后拉着夜落雪走到了花园中的小湖中心的亭子里。
夜落雪焦急的催促道:“你快告诉我啊!”
“小姐,事情是这样的,今早太子派人邀约少爷前去西郊狩猎,可是在狩猎中发生意外,在太子猎杀一头驯鹿之时,不慎误伤了少爷,使得少爷失足跌落悬崖。”
听到夜流光中箭坠崖时,夜落雪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原来夜流光的伤居然是太子“失手”造成的。
可是太子为什么突然要伤害夜流光?难道太子知道了绯月的事情,而心生报复吗?又或者真的是个意外?
“小姐!”
看着小叶欲言又止的样子,夜落雪不禁皱眉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虽然四下无人,但小叶还是左右看了看,然后才慢慢地说道:“小姐,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尤其是王族的事。我们镇国公从来不入朝为官,更不涉及王子门的党争斗。
如今贵霜帝国的朝堂绝非表面上的平和,就拿东王和太子来说,太子之所以成为储君,并不因为他是嫡子,东王的生母本是君上的发妻。”
“什么?那现在的王后是怎么回事?”
“小姐,你先听我说完。”看着夜落雪点头示意,小叶继续说道:“小姐,我们贵霜原本只是一个诸侯国,九州上的帝国也只有风澜,傲雪,清云三大帝国。
但是我们君上励精图治,他重用北漠流亡到九州的宇文元帅,更礼贤下士的请长孙侯爷出山,他们开疆扩土,将一个诸侯国变成了与三大帝国并驾齐驱的第四帝国。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知道行军打仗,再强的谋略却无兵力相辅的情况下,一切的努力都是枉然。那时的清云公主看上了君上,执意要嫁给他,但那时的君上已经成婚,而一个帝国的公主怎么能做人妾室,
君上发妻知书达理,她愿意让出正室的位置,以成全夫君的霸业。但君上执意不允,说绝不做那不义之事。那时君上被敌兵围困东临城,生死就在一线。在君上发妻以死相逼,长孙康苦口相劝,君上终于默许。
宇文元帅奋力杀出重围,单骑突破层层防线,在连续斩杀地方数名大将之后扬长而去。他昼夜奔驰,终于将那张被鲜血染透的婚书送到清云帝国。
清云帝国立刻派出援军,在杀退敌军后更借兵与君上,从此奠定了贵霜帝国的崛起。王族宗室虽然没有怨怼君上的权宜之计,但都对君上发妻的行为表示敬佩和同情,因此他们一致拥护她所生的东王。
但王后绝非善类,君上御驾亲征,回来时却只见发妻的棺椁。王后说她是病故,但究竟如何,很多人都是心知肚明的。王后的刻毒,更加固了东王一党的坚定,他们知道,如果太子即位,那么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
听到这里,夜落雪依然有了些眉目,她并非愚蠢之人,只是天性散漫,对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毫无兴趣罢了。
小叶看着夜落雪沉思,然后又接着说道:“目前的朝堂上除了极少部分中立的人以外,大致分成两个派系。一个是以宰相慕岩为首,扶持东王的宗室一派,与他们对立的就是以长孙家族为首的太子一派。两派明争暗斗,但实力却不相上下。”
夜落雪看着小叶说道:“你觉得太子想拉拢哥哥,但是哥哥没有同意,他害怕哥哥投靠东王一党,所以才痛下杀手?”
小叶坚定地点点头,“否则我想不到任何理由,镇国公府一向不涉朝政,跟王室之间一向没什么交际,除了国庆,从不参与任何庆典。
太子往日和少爷更无一点私交,现在却经常送礼给少爷,甚至还邀约少爷一同狩猎。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殷勤,必然有所图谋。”
夜落雪深以为然,她略为思忖了一下便问道:“东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为何从来没听过他的什么事?”
小叶摇头,“我也不知道!”
夜落雪诧异的看着小叶问道:“你怎会不知道?”
她立刻解释道:“小姐,是这样的。自从君上发妻死后,鬼圣先生便突然造访,他收东王为自己的二弟子,将他带到了鬼谷学艺。至此,他很少回到东临城,除了在鬼谷,他更多的时间都是去各处游历。像个江湖游侠一般行侠仗义,因此很多的百姓都很爱戴他。”
“原来如此!”
夜落雪了然,这突如其来的事故,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背后仿佛有一个阴森的笑脸在对着自己发笑,而这张笑脸慢慢再与慕霆的脸重合。
那一阵阵冰冷地恶寒,让她身体每一个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感觉一股危机正在逼近中。
夜落雪再次返回夜流光房间的时候,夜流光刚刚包扎完毕,虽然脸色有些缓和,但人还是处于昏迷之中。
夜落雪立刻上前对着御医问道:“御医,我哥哥怎么样了?”
“禀小姐,国公伤势虽重,却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恐怕要调理很长一段时间,国公也是福大之人,若是箭再向左偏上一寸,恐怕……好在有惊无险,实在万幸!”
夜落雪施了一礼,客气道:“多谢御医对我哥哥的救命之恩,夜落雪谢过了。”
“小姐客气了,这是下官分内之事,只是还有几味药材在宫中御医院,小姐可否安排一人陪我去取来。”
“御医过谦了,不用麻烦人,我亲自陪您去取药。”
“好的,那有劳小姐随老夫前去。”
御医恭敬地带着夜落雪上了马车,迅速的向着王宫的方向行驶而去。
穿过应天大街,经过中心广场,便立刻看到贵霜帝国的王宫。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同台基,这古色古香的格调,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
那宣武大殿内的金漆宝座上,捆绑住了多少位历代君王。挥剑天下,引得江山颠覆,将士血染黄沙,百姓流离失所。
睥睨天下,于无尽枯骨堆积的王座之上称孤道寡,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马车入了正阳门,继续向南前行,最后停在第二道门外。一名侍从立刻过来掀开门帘,迎接着夜落雪与御医下车。在两人车之后,那名侍从便立刻引领着马车夫带着马车进入左边侧门的一个院子里。
贵霜帝国礼制,过了正阳门后,马车必须停下。此处各有两个侧门,侧门内是两个院落,左侧供达官显贵停放马车与轿子,右侧供王族宗亲停放。
过了此门都必须步行,除非有帝君特赐的肩舆来接。夜落雪只是前来取药,自然不会为此而去通报君上,她担心夜流光的伤势,心急如焚的跟着御医,快步走向御医院。
王宫的另一边,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北辰宫”。
宫内琴音袅袅,紫金的香炉之中散发着乌沉香特有的香气,慕霆闭目养神的静坐,似乎正体会着“登楼始悟浮生梦,久坐唯闻落叶声。”这样的意境。
“你的琴声有些退步了,刚刚那个散音明显轻了半分,而按音中的各种滑音,本应柔和如歌,但你却未拿捏轻重,听上去有些驳杂。你是否有些心事?”
慕霆语气轻缓,但绯月却听得全身一震,她慌乱的跪下说道:“殿下恕罪,贱婢手绌,污了您的耳朵。”
慕霆拿起桌上一盏茶,用茶盖轻轻拂开漂浮的茶叶,浅浅品茗了一口。
“只是弹乱几个音节罢了,若这也有罪,天下还能活几个琴师?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绝琴公子夜流光的。”
听到夜流光的名字的时候,绯月明显颤了一下,慕霆自然也看到了这点,但是他却毫不在意这点反常。
“深深宫邸,糜烂与纸醉金迷,终会将人性腐朽殆尽。”他看着还跪在那里的的绯月说道:“王宫不适合你这样的人,趁着还有退路,离开这里吧!”
“我不走!”绯月猛的抬头看着慕霆,她的眼中闪着坚定的光,“当殿下救起我的那天起,我的性命就是属于殿下的,殿下让我走,那还不如杀了我!”
慕霆摇头叹息,他侧脸看着窗外,一只蜘蛛正在忙碌的结着网。看到这样的场景,他知道又一场大的暴雨将要来临了。
有些人就像是蜘蛛一样,终日不停地在结网,等着别人来投入他的网,可是第一个被这面网困住的就是他自己。
有些人认为蜘蛛愚昧,蜘蛛自己很可能也知道,可是他不能不这么样做,因为这面网不但是他粮食的来源,也是他惟一的乐趣,不结网他就无法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