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倾城的话,让唐远山明显一愣,随即刚毅的脸上却是露出了几分不屑,望着莫倾城轻笑一声,道:“阁下好意,唐某心领了!唐远山虽然不才,可也知道何为‘忠义’二字,唐氏一门世代忠烈,效忠龙腾帝国,我唐远山又岂是贪生怕死,惜生苟安之辈!”
“嗨••••••”
见唐远山如此说,莫倾城脸上神情一怔,哀叹一声!心里却不由得道,“是啊,如果唐远山真的是一个惜生苟安的小人,那自是离那个名满宇内铮铮傲骨的唐帅元相去远矣,又怎么还会是自己敬佩的那个唐远山!”
一念至此,莫倾城脸上又露出了几分惋惜之色,对唐远山微一拱手,道:“如此,倒是倾城的不是,辱元帅名声了!”
唐远山会如此应对,莫倾城心里其实是早已猜到,只是心里却多少还抱有一丝希翼,此刻听到从唐远山嘴里说出的话,虽然那一丝希翼破灭了,可莫倾城心里对唐远山的敬重却更深了一分。
“也罢!倾城便看元帅的面上,破一次例,饶了他们几人性命又何妨!”
莫倾城略一沉吟,眼神淡然的掠过舱内众人,转而看向唐远山说道。
“如此,唐某便代我这一众部下,谢过阁下了!”
唐远山横剑在颈,听莫倾城亲口应诺不杀自己的十个亲卫,眉上两道斜飞的浓眉顿时舒展了几分。
“唐元帅,倾城这里有一颗九幽丸,人吃了之后会无痛无疾而役,外人查不出半点异样,也算是倾城为元帅能做的仅一点心力了!”
莫倾城知道,为将为帅者,若是于战阵厮杀中哪怕血肉横飞肢体不全,可是能马革裹尸,这便最高荣耀,可若是死于非命而身首异处,对唐远山这样的当世名将却是极大的侮辱。
“哈哈哈!”
唐远山接过莫倾城抛来的乌黑药丸,捏在手中瞥了一眼后,朗声笑道,“我唐远山年少领兵,至而今三十于载,沙场冲锋御敌杀人又何止万人,今日能五体全全而死,也算是善终了!”
“庞冲,等我死后你们几个切记,绝不可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更不可寻莫倾城为我报仇!”
唐远山说着,眼神转向身旁的这一众亲卫,目光流转似是要牢牢记住手下们这每一张脸孔。
“庞冲,我知道你们都乃忠义之士!唐远山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不是当上什么捞子护国元帅,不是于沙场阵中建立多少不世功勋,也不是御敌坑杀了几十万人,唐远山最骄傲的是身边一直有你们这样铮铮铁骨顶天立地的汉子,与我风雨同舟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望着手下那一张张刚毅倔强的脸孔,此刻眼中却都隐隐泛着泪光,唐远山不无动容的道:“今生,唐远山是给不了众位功名利禄了,各位的恩情,唐远山只有来世再报了!”
“元帅••••••!”
听到唐远山如此说,包括庞冲韩秀芳林景龙在内的一众亲卫,不禁齐齐动容失声叫道!在战场厮杀刀剑加身血流如注,都未曾掉一滴眼泪的一众男儿,此刻却都一个个抽泣出声来。
见到如此场景,一旁的莫倾城更是在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似是不忍再看下去,向唐远山微微拱手,转身便向船舱外的黑暗中走去。
见莫倾城迈步向外走去,顾阙南兄弟三人相互愣愣互视了一眼,也紧跟在莫倾城身后退出了船舱内,只是临了,三人却又回头眼神怨毒的狠狠瞪了舱内众人一眼。
“莫仙长,您这是?”
出了船舱后,顾阙南紧跟在莫倾城身侧,一脸谄媚小声询问道,心里却甚是哀怨莫倾城在船舱内所说答应放过唐远山一众亲卫的决定,只是这一丝不满顾阙南却隐藏的很好,未在脸上现露出丝毫。
莫倾城手扶在栏杆之上,对顾阙南的话似是惘若未闻,只是眼睛出神的望向茫茫夜色之中。按理说唐远山一死,自己就算是应诺了答应圣上的第二件事了,又了了一个心愿,自己应该高兴才是,可此刻倚栏望夜,莫倾城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还感到十分抑郁。
“唐远山,能为龙腾帝国龙骧军三军统帅,果然不无其道理!”
莫倾城收回出神的目光,脑海中浮现起船舱内唐远山和一众近卫生离死别的画面,伸手轻轻拍击了几下栏杆,忍不住感叹道,“我星辉帝国大军,连连在唐远山这样的人手下吃瘪,虽是输了却也是不冤!”
说完,莫倾城回身瞥了眼恭敬立在自己身侧,一脸谄媚讨好之色的顾阙南兄弟三人,虽然说顾阙南兄弟三人卖国以求富贵,对星辉帝国来说只有好处,自己和他们之间照理说也算是盟友,可此刻莫倾城看着顾阙南兄弟三人这一张张脸孔,心里对比起船舱内唐远山手下一众视死如归的亲卫,莫倾城对这三人却是感到说不出的厌恶和恶心!
“元帅,我们杀出去吧,莫倾城他虽有神鬼不测之能,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只要冲杀出去,相信我们还是有希望的!”
船舱内,庞冲等一众亲卫单膝跪地,只是所有人的头却都倔强的抬着,眼睛直视唐远山,每个人的眼眸中都带着一丝迫切的希翼之色,相信只要唐远山点头,即便是叫舱内众人立时去死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对视着众人希翼迫切的目光,唐远山却是罢了罢手,摇头连连苦笑道:“大家都起来吧!死有轻于鸿毛,又有重于泰山,各位大都是家有老小的人,唐远山实不值得众位舍生赴死!”
“莫倾城,乃世间少有知命境界的大修士,就算我们人数再多十倍,今晚也一样改不了被屠戮的结局!众位没有身死百战沙场,唐远山已感十分侥幸,今日唐远山又岂能让你们如此死去!”
唐远山神情决绝的看向跪倒在前的一众亲卫,心底不由一阵唏嘘,顿了顿后,唐远山上前一一将跪倒在身前的众人拉起,而后语气决然的道:“我意已决,望各位成全,不要再逼唐某了!”
“元帅!”
庞冲等一众亲卫,听到唐远山如此语气绝然的话,都喉咙哽咽忍不住轻呼出声,可当眼睛对上唐远山凌然决绝的目光,众人却都终还是低下了头,只在心底暗自凄然不已!
“景龙,取我纸笔来!”
唐远山缓步走到舱内正中摆放的八仙桌前,略一思吟,对林景龙轻声道。
“是,元帅!”
林景龙应了一声,快步走至舱内一侧的书架上,取过文房四宝,一一在八仙桌上摊开放好,双手一脸恭敬的将狼毫笔递到唐远山手中,而后退到桌子一旁,林景龙亲自细心的给唐远山磨起了墨。
唐远山手执狼毫,笔尖酥了酥墨水,双眼凝视着霜白如雪的郑山宣纸,心里却如映幕般浮想起了自己的一生:
“生于将门世家,父亲乃是当朝一品的护国上将军,自己少年成名,十七岁便从军随父屡立战功,二十九岁为天子门生,金榜题名中了探花郎,三十六岁便已独自统领一军,而今更是做到了帝国龙骧军的三军元帅,可谓以与父齐名!
更令唐远山欣慰的是,自己生的儿子唐靖,年方十七便高中了状元,唐家一门三学士,圣上钦赐“三槐挺秀”玉匾,唐家在龙腾帝国朝堂之上位极人臣,世代享尽富贵荣华,老天爷待我唐家着实是不薄了!
只是唯一可惜的是,唐家世代这人丁似乎却都太单薄了些,居然几代都是单传。这么想着唐远山不由得,又有点思念起自己的小孙子唐逸来。
自己出征两年未归,小唐逸怕是又长高了不少了吧。自己的小孙子唐逸,人虽然自小娇生惯养了些,可若论聪慧却似乎不下其父唐靖,想来他日也能是个状元之才,呵呵!
在家时,这小东西对自己的老爹老娘都不甚亲,只要一闯祸就立马会腻弯到自己怀里撒娇,不知道若知道自己这个爷爷死了,这小东西会不会哭的跟个泪人似的!
恩,哭想来是一定会哭的,小家伙虽然好动爱闯祸了些,可生性却是个及念情的人,要不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老是替那些犯错的小丫鬟婢子们背黑锅,惹他爹娘责罚了。
自己的儿子唐靖,虽有古贤者之风,可为人处事对于是是非非却似乎太过于执扭不知变通,在这一点上自己的那个小孙儿唐逸可比他爹强了许多。
小逸儿啊!爷爷原本还想像看着你爹一样,看着你娶妻生子,如今却是不能了,爷爷今日了却残生,以后却是不能再护佑你一生了,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长大成人!”
唐远山一边回忆着自己的一生得失,一边执笔如飞在纸上给儿子唐逸写着家信,不过此刻心里想的最多的却还是自己今日死后,对自己那个小孙儿唐逸的不舍!只能在心底暗自期望“儿孙自有儿孙福了!”
写完信后,唐远山搁笔将狼毫放回笔架上,拿起信又细看了一遍觉得无误后,才小心翼翼的将纸上纸上墨迹吹干,折好放入一张黄皮信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