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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家园 女兵梦

少年时代的我,常常幻想当一名女兵。这份幻想曾伴随我度过无数个不眠之夜,让我流了不知多少眼泪,终生难以忘怀。

七十年代,我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生就一个比纸还薄的命,却有一颗比天还高的心,朝思暮想穿上绿军装,关山度若飞,万里赴戎机。这个念头的产生着实把家人吓了一跳,仿佛我要去摘星星抓月亮,颇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味道了。一个连县城也未到过的女孩子,竟想走遍天涯当女兵,真是异想天开!但在我自己,却一点也不认为过份,我暗自合计自己的长处,能歌善舞,能说会道,且写了不少的好文章,墙报贴过,广播播过,特别是不怕吃苦,有牛脾气一般的毅力。部队能不喜欢这样的人吗?

为了当女兵,我顽强地校正口音,力争不说乡音土话,直练得普通话字正腔圆,练得每次公社开大会准让我去当司仪,喊口号;广播站每有重要通知、宣传文件,都叫我去录音。在我自认为做好一番充分准备之后,一年一度的征兵任务真的下来了。我兴冲冲地跑到公社武装部,费了好大周折,才见到接兵的首长,他笑吟吟地听完我说的来意和要求,什么态也没表,轻轻拍拍我的头说:“好好读书去吧!完成作业后下田帮你妈拾柴禾”。我又急又气,大声解释:“首长,我来是报名当兵的!”首长伸出手在胸前划拉一下说:“看看你,头尖儿才顶我的三扣呢!当兵不行,当女儿吗?还凑合!”我一下子像受了莫大的侮辱,眼泪哗哗地涌了出来。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塞满胸膛的,除了伤心还是伤心。第二天早晨起来,眼睛就像两个水灵灵的红桃子。父亲见了很心疼,二话没说,骑上车子直奔公社。父亲终于打听清楚,当年根本就没有女兵指标。既然没有指标,那也就没有什么可怨了,耐心等着吧!等着明年。

日子就在殷切的期盼中悄然流逝。第二年的征兵时节终于又到了,武装部的同志传话说,征收女兵的指标下来了。我的高兴劲儿真是难以形容。天空是那么美好,大地是那么宽阔,我忍不住对着朝霞唱:“飒爽英姿五尺枪”,对着夕阳哼:“格桑花开满山谷”和小姐妹们一块去拔草,我让她们列队站好,郑重宣布:我是金珠玛米亚古嘟!我常常夜半三更爬起来,搂住母亲的脖子悄悄告诉她,以后别人就不敢讥笑咱家没男孩子,女孩照样当男孩使!

我发誓要为受尽歧视的母亲当个好女兵,不!不光是当女兵,将来还要当女军官!母亲虽不识字,却酷爱戏曲,连连纠正说:“当啥女官,要当就当花木兰,当穆桂英!”在母亲的怂恿下,我依稀看见自己身着戎装奔赴边疆的矫健身影,啊,帅极了!

三番五次的奔跑又落空了,希望的光环如肥皂泡一样的破灭了。这一年招女兵只限在城镇吃商品粮的范围之内。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农民身份的不平等,教一辈子书的父亲竟没能给我一个珍贵的商品粮户口,就是这小小的户口碎了我的女兵梦。我好悲伤,睡了三天四夜,哑了嗓子,损了身体,连头发也脱落了大半。

第三年的征兵时节在我灰冷的心境中姗姗来迟,失望中突然耀出一点希望的火花:公社有了一名女兵指标。这消息犹如兴奋剂,刹那间,我又有了力量和神韵,我立刻跑去报名。可是在那个红得发紫的年代,政审犹如一架精密的仪器,即使是头发丝般的疑问也不能漏过,何况我那任教一生的父亲正被造反派关在公社的临时集中营里经受着“逼、供、信”、的审查呢?我犹如一粒粗大的渣子,第一回合就被无情地筛剔出来。在一番竭力厮杀、财权较量之后,一位地方头儿的女儿披红挂彩,在锣鼓声中登上了接兵的汽车。我像一只柔弱的羔羊,悄悄躲进了残破的栅栏,默默地舔拭自己心灵的创伤。

沧桑二十春,漫漫人生路,我终于走出了那段泥泞。我的双脚踏遍祖国的大江南北,但每遇见身着戎装的女战士,依旧是缱绻欣羡,仿佛又见到了少年梦中的自己。

我自知今生难圆此梦,便将希望寄托于我那如花似玉的小女儿,谁知小女儿竟笑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然后告诉我,她的梦是遨游太空,征服自然,至少也得闯深圳,下海南!奈何奈何!我只能自慰:毕竟时代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