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晌午时,云初才往沉香楼来,远远的就瞧见沉香楼外的梅树下立着的人,瘦弱的身子不及风吹,紧蹙起眉疾步靠近,可越来越接近她,心却越来越不安,离得如此远,他便已能感觉到她的落寞悲伤。
他不想往最坏的地方想,但从来没有的不安让他不得不想到当初的那一幕幕,还有他的敌人,她似乎知道些什么,比他的反应还快。
安晚晴凝视着娇艳的红梅,丝毫未察觉云初,云初双手刚一触及她的手就被躲开,又是如此,昨夜的心惊肉跳令他深吸了口气,拦腰一把抱起她,就往屋子里走。
安晚晴下意识的尖叫一声,还是一个沙哑难听的单音。
云初低下头来温柔宠溺的看着她笑着“我不会把你摔下去的,外边儿冷到屋子里坐着。以后出来记得让她们给你批件斗篷。”
阳光一样的温暖直直落进安晚晴的心里,像冰雪初融时,冷得人发颤却看得人心暖。
望着云初,百味掺陈,尤其是想到这温暖的另一半已经不在了,望着他的眼中多了许多不忍心疼,但这样的温柔情深不可避免让她想起男友的狠心薄情和她为之付出的惨痛代价,剜心的痛楚四处流窜,强忍住不让它爆裂,本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依旧是没有进展,不会说话,不能回家,不知道能往哪儿走,也不知道该留在哪儿?
云初轻轻的将她放到靠椅上,坐在一旁给她搓着双手,又吩咐静静伺候在旁的丫头去添些炭火“叫人把午膳安排到沉香楼来”。
安晚晴闭上双眼,被挑痛的神经在这样的温暖与关心下让她那颗破败的心犹如嗜血的魔物,变得疯狂而贪婪,想要更多,但脑海中犹如魔咒般的响着你不是她,你偷了别人的身体还要偷属于别人的感情,你自私而贪婪。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样纠缠折磨下熬过来,直到看着云初给她夹了些菜在碗里,轻声的嘱咐着她,询问她想要吃什么。
为什么这样的深情不属于自己?为什么他要背叛自己?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惩罚自己?
这不公平……不公平!
终于累积到了一个顶端,像火山一样喷涌而出,注定要波及四周。
清脆的碎裂声打破和睦,伺候在旁边阳春秋霜震惊不已立马跪在一旁不敢出声。
云初惊骇的望着她,她在发脾气?
直到被安晚晴推到门口云初才从惊愣中回神过来,看着跪在一旁的阳春秋霜,压在心底的怒火也冒了出来,十分不满,一把抓住她的手,高高的吼道“络玉!”
怒吼声如惊雷唤醒理智尽失的安晚晴,手顿了一下,原来这个身子的主人叫络玉,她不该朝他发脾气,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是自己!一切都是自己!安晚晴闭上眼又睁开来已是一眼平静,转身走进内间。
她快疯了,嫉妒得发疯,压抑得发疯……
“都下去!”云初喝道,阳春秋霜都退了出去,云初跟在安晚晴身后,安晚晴在榻上坐下,云初也坐到一旁敛了方才的怒气,小心翼翼问道“络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安晚晴直直看着云初,从刚才的那一声不满的怒吼,对丫鬟的凌厉呵斥,她知道他并不是一个示弱于人的人,可他却处处示弱于自己。
为什么?
她心里边儿明白……
早点知道真相,对谁都好。
眼角扫到放置在矮桌上的茶碗,她揭开茶碗盖儿,沾了茶水便在桌子上写字“我不是络玉,我叫安晚晴。”
云初的脸色阴郁沉重,满脸疑云的看着从那湿漉漉的字眼中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安晚晴“玉儿,你想说什么?我看不明白你写的,是字吗?”
初见云初沉重的脸色时,安晚晴以为他大受打击,正为他担心,经他这一问,她睁大了双眸,她希望自己什么也听不见,可老天的折磨未曾停止,她清晰的听见心碎的声音,被逼上千仞悬崖,绝境……
他看不懂她的字,她不知这是什么朝代,但即便知道了对她也毫无意义,她不会说话,不会写字,她要怎么活?
或许注定她是要死去的。
安晚晴径直起身朝床边走去,只有那一张床或许可以埋葬这一副躯体,云初跟在她身后“玉儿,你别怕,大夫说……“
安晚晴霍然转过身,厌恶至极的看着云初,弯起身子往后退着,一双眼蓄满了泪水,声嘶力竭的模样却没有一点声音“你走,我不要看见你!你走!”
云初身子一震,她说她不要再看见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里痛苦翻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话,什么都不知道!眼里晕满绝望而后竟笑了起来,苍凉无比“你就是为了他!那你当初又为何要救我,为何要救我!”
安晚晴望着那一瞬消失的绝望背影,房间里似乎还响着他悲痛的质问心碎的回应。
许久,她才回神却凄然的笑起来“那你又为何救我,为何救我!”
嘎嘎的沙哑之音充斥整个房间,她身子不稳,一下倒在地上,脸上还笑着可心里已是肝肠寸断的痛,泪水止也止不住的往外涌。
她到底是在做什么?她不能让爸爸失望所以不可以死,但老天似乎不让她活……
云初怒气冲冲的出了沉香楼,差点撞上匆匆赶来的人,一脸阴沉道“怎么了?”
青竹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个喜怒不行于色的人,也从未在人前如此失礼,心底暗叫糟糕“老夫人说趁着二公子回来的空闲,要携二公子去祈福山礼佛数日,为云府求平安。”
“可说了什么时候走?”云初怒气稍减,身形一转,已走上另外一条青石路。
“定了,老夫人吩咐我来请大公子过去,有几句话要嘱咐给公子。”青竹紧紧跟在身后,不急不缓的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