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淡紫色的长衫,犹如暗夜中的君王,殷承夜的出现让人屏住了鼻息,那雍容而恬静的步伐,清雅绝俗,他抬起头,年轻俊美却又不失霸气的脸上显出一抹悠然自得的笑意。
泽焰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紫君,不禁仔细打量。果然不是泛泛之辈,那股子王霸之气,竟一点不逊于父亲杰黎可汗!这个人是个威胁,该先下手为强。
“臣紫君见过皇上,太妃娘娘,吾皇万岁。”殷承夜躬身揖礼,没有跪拜。
“平身。”段紫陌挪了挪屁股,指了指身边的很大空隙道,“过来坐。”
“见过紫君大人。”大夏的一众臣子起身下拜。
“免礼,平身。”殷承夜施施然坐到了帝座之上,很快地帮她搞定了螃蟹,沾着姜醋塞进她嘴里。段紫陌吃着螃蟹,乐呵呵的笑得没心没肺,没听见下面传来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漠北使者的脸色发黑,他转头看向泽焰,却见他自斟自饮,根本就不关心皇帝的紫君。
殷承夜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擦了擦她站着蟹黄的嘴角,尹默寒手里的杯子都被他捏碎了。泽焰看着殷承夜和尹默寒的表现,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陛下,为了让两国永结同心,我们可汗谨送五皇子泽焰前来和亲。”漠北使者的话一说完,刚才还表现得漠不关心的泽焰猛地抬起头,一旁的泽烈发出一声冷笑,讥讽的看着他。
泽焰的表现看在殷承夜和尹默寒的眼中,两人在心里不屑的撇撇嘴,面子上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殷承夜又包了一个葡萄塞进段紫陌的嘴里,然后冲着尹默寒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
“这次我们带来的三车珠宝,就是皇子的嫁妆。”使者还在不知死活的说着。
段紫陌很反感地看了他一眼,面带同情的瞟了一眼看着像是受刺激了的泽焰。毕竟,一个堂堂的男子汉,被当成物品送人,还是要再后宫这个牢笼里与其他男人勾心斗角一辈子,是个人都会受不了吧。想到这儿,段紫陌看了殷承夜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殷承夜当然没有放过段紫陌那带着同情和怜悯的眼神,泽焰的演技不错,能很轻易的骗过没什么心眼的段紫陌,却很难骗的了他。
段紫陌看着碗碟神游太虚,肚子有些饿了,等她想起来伸手去桌子上拿时,很多的菜都已经凉了。碰了碰冰冷的螃蟹,她犹豫了一下,放下了筷子。
殷承夜拿过一只冷蟹放在手里,一会儿,冰冷的螃蟹就热了,他很细心的帮她把蟹肉挑了出来,就看见泽焰和尹默寒都在看他。
泽焰看到殷承夜小露了一手,对他的武功产生了好奇,练武之人,谁都想要做天下第一。
尹默寒则对殷承夜的敌意更大,他看得出来,段紫陌对这个男人动心了。
段紫陌没有留意三个男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吃着热气腾腾的蟹肉,对殷承夜的好感更加重了几分。世人都说人云亦云,殷承夜一直都是个好人,只是那些人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会眼看过了大半。一直仿佛深受打击的泽焰突然开口挑衅殷承夜,拿他的出身做文章,含沙射影的话越来越难听。
段紫陌眉头蹙到了一起,她刚要拍案而起,被殷承夜暗中拉住,冲她摇了摇头。
尹默寒用拇指把玩着羊脂玉的酒杯,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意。
“没想到五皇子竟然这么爱流言蜚语,还真适合后宫的生活。杰黎可汗就是有眼光。”段紫陌咬着一块酱猪耳朵,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谣言止于智者,市井江湖之言不可尽信。五皇子,紫君入宫乃是协助朕匡扶江山社稷,你言语逾越了。”
段紫陌此言一出,泽焰愣住了,他原以为段紫陌是只心眼好的兔子,却没想到段紫陌并不是一只柔弱的小兔,而是一只慵懒的猫咪。没事儿的时候她不会主动招惹你,若是有事,她的爪子也是尖利无比,将他的脸抓出几道血痕。
“中原有句俗话,叫做无风不起浪,陛下,我只是有些好奇,没有恶意。”
“唉,连五皇子都被谣言所惑,就更别提朕的大臣子民们了。紫君,为了朕,你受苦了。”段紫陌侧头看着殷承夜,眼中的柔情让他怦然心动。
“来人,拟旨,擢紫君殷承夜为皇侧夫,赐住未央宫。”
群臣俱是一愣,有精明的立刻跪下,口呼“皇侧夫千岁”。
“谢皇上恩典。”殷承夜站起身,朝她躬身施礼。
“陛下。”卞承宗怔楞了片刻站了出来,面带和蔼笑容道,“老臣恭贺陛下,恭贺皇侧夫殿下。”
“多谢相爷。”段紫陌也是一脸的喜色,还带着几分女儿的娇羞。
“陛下,既然正赶上漠北的五皇子和亲,老臣建议,不如把选秀之日提前吧。”
“选秀?”段紫陌一惊,下意识看向殷承夜,殷承夜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悄悄地握住她瞬间冰冷的手,“今日是朕为泽焰殿下举办的宴会,选秀之事明日早朝再议。”
“是,陛下。”目的达到了,卞承宗见好就收,退回了人群中。
段紫陌脸上笑眯眯的,心中却郁闷到了极点,眼里的委屈显而易见。
宴会过后,尹默寒与卞承宗坐着马车回到了相府。尹默寒一言不发的走回书房,眼前竟是段紫陌和殷承夜的影像。卞若兰见丈夫回来了,端着参茶走进书房,却被他无情的挡在了门外。
又是这样的结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成亲到现在,原本冷漠却还有一丝人味的丈夫变成了一座无法逾越的冰山。她每日食不甘味睡不安眠,花了不少钱诅咒皇宫里面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下地狱,永不超生!
是的,她知道尹默寒心里只有段紫陌,娶她不过是权宜之计。如果她不是卞承宗的女儿,他恐怕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相公,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卞若兰喃喃自语道,“为了你,我可以牺牲一切。”
看着女儿痴傻的身影,卞承宗摇了摇头,悄悄地离开了花园,走向正厅。今夜,他联系了不少同僚门生,以怕殷承夜挟天子令诸侯为理由煽动众臣为皇帝选秀,搅乱后宫的池水。
“父亲。”卞承宗回过头,卞若兰幽怨的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泪水。
“若兰,怎么了?”卞承宗不知为何,竟然有些不敢面对自己的女儿,“爹爹还有事……”
“父亲,我不会占用您太长时间。”卞若兰略带哭腔的声音中满是坚定与强硬。
卞承宗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向女儿:“若兰,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有些事,不用为父说你也该明白。她是皇上,是大夏的希望,父亲和默寒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夏。”
“父亲,默寒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我哪怕一丁点的存在,我真的好难受啊。”晶莹的泪珠滚落在脸颊上,显得楚楚可怜,“父亲,我想要一个爱我的丈夫,而不是一个陌生人!”
“若兰!”卞承宗一巴掌打在了女儿细嫩的脸颊上,一个大红手印子在她纤细的小脸上凸了出来,“你是我卞家的女儿,不是小门小户出身,这种话以后我不想再听到。”
卞若兰捂着被扇得红肿的半边脸,怨恨地看了父亲一眼,决然离去。
“相爷。”尹默寒从暗处走来,刚刚的一幕他全都看见了,却没有出声,静静的站在一旁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看,“我们进去吧,陈大人他们都到了。”
“默寒,不要和那丫头一般见识。”卞承宗吸了口气道,“头发长见识短,只知小情小爱,不懂真正的大义。唉,我怎么生出这么一个不知轻重的丫头。”
“相爷,别说了,咱们都是为了大夏的江山社稷。”尹默寒对自己的恩师还是很尊重的,所以他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对卞若兰的怀疑。若卞若兰真的不是师父的亲生骨肉,那师父……
“走吧,别让老陈他们等急了。”卞承宗转过身,朝着大厅走去。
尹默寒叹了口气,朝一个角落投去一瞥,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也跟了上去。
黑暗的角落里,卞若兰走了出来,她眼神阴毒的看着父亲和丈夫离去的背影,转身离去。
尚都城中的驿馆内,一只山鹰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飞向遥远的天际。泽焰负手望天,身后传来一阵唏嘘的声音。他回过头,老七泽烈一脸同情的站在了他的身后。
“王兄,恭喜了。”泽烈的眼中闪着幸灾乐祸的光芒,“三车珠宝原来是父汗给王兄的嫁妆,哈哈,真是抱歉,王弟我误会你了。”
泽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从他的身边走过,仿佛他只是透明的空气。
“都成了人家的妾,还拽什么拽!跟你那个无耻的娘一样……”还没等到他说完,一只泛着青筋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使他呼吸困难喘不上起来。
“别逼我杀你。”泽焰冷森森的看着泽烈,全身散发着阴郁的杀气。
“五殿下。”巴图尔端在手里的茶水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全都洒到了地上,被子也碎成了几瓣。
泽焰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巴图尔,将手从泽烈纤细的脖子上拿了下来,将他掼倒在地。
“看在这个忠心的奴才份上,本王放过你。记住,没有下次。”
“呸,孽种!”泽烈捂着被掐出红印的脖子,在看到泽焰离开后低声喝骂。
“七殿下。”巴图尔走上前,跪在泽烈的身前,“殿下,忍一时之气,才能成就大事。”
“待大事得成,本王第一个早杀的,就是他。”泽烈咬牙切齿地说。
巴图尔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保护这样一个人做可汗,真的正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