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雪嫣便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张纸条给慕容子澄,邀请他未时到城西柳湖畔相见,不见不散。
慕容子澄看着雪嫣留下的纸条,字迹娟秀,纸上的墨香扑鼻而来,却似乎闻见了她身上的香味,轻轻一笑,便收起纸条,看着手中的折扇若有所思。
未时未到,慕容子澄便一早来到城西柳湖畔,只见那柳湖畔的一处亭子之上,写着“汀兰台”,亭子四周以轻纱虚掩,若隐若现间,可见一名素衣女子端坐在亭中,远远地看见一身出尘白衣的慕容子澄朝着这边走来,樱唇一扬,芊芊玉手抚上眼前的古琴之上,十指芊芊,弹奏出动人的旋律,似乎在引导着他前进。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琴声袅袅,慕容子澄闻得琴声,不由抬头朝那亭子看去,只看那窈窕的身影,他便已猜到是谁,于是便在亭子之外,轻摇折扇,含笑宴宴地看着佳人。
一曲终了,雪嫣甜甜一笑,发出悦耳的笑声,莲步轻移,掀开那飞扬的轻纱,缓缓朝着慕容子澄走来。
慕容子澄略一抬眸,却再也移不开视线——雪嫣今日着了一身雪色的长裙,长裙袅袅,轻纱盖脸,只露出一双含情脉脉的秋水翦瞳,闪烁着比星辰还要耀眼的光芒,若说一身红衣的雪嫣如同那盛放的蔷薇般美丽娇艳,那么今日的雪嫣便是那出污泥而不染的清莲,配合着柳湖清澈见底的湖水,真真是为这柳湖添了一道绝美的风景。
见他如此反应,雪嫣似乎十分满意,轻笑出声,“子澄,你这是怎么了?”
慕容子澄不慌不忙地收回了惊艳的目光,手中折扇轻摇,只见那折扇的一面竟添了一副美人图,一身红衣妖娆,身姿窈窕,轻轻舞动着——那不是雪嫣么?
雪嫣的目光涌现了温柔的笑意,低头羞涩地道:“子澄,你怎的将我画到了扇子之上?”
慕容子澄低眸看了一眼折扇上栩栩如生的娇丽佳人,笑道:“实不相瞒,我有一个嗜好,就是见到难忘的人和物,都会忍不住画下来,以便时时观赏。”
雪嫣闻言,不由“扑哧”一笑,令万物都失去了光彩,“子澄把我画到随身携带的扇子之上,难道不怕你的心上人看见了会吃醋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到了慕容子澄眸中一闪而过的莫名忧伤,但很快,他便恢复了满眼的笑意,“我还不曾,有过心上之人。”
他虽是如此说着,但雪嫣却不信,方才看他的眼神,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她,他有心上人,可惜却不知因为何原因而令他不想去提。
既然他不想提,那她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地去问,拉着慕容子澄来到亭中坐下,石桌之上一早已备了些酒菜,犹自拿起酒壶,为慕容子澄添上一杯后,又自倒一杯,解下面纱,梨涡浅笑,好不动人。
“这是我珍藏许久的美酒,一直舍不得喝,子澄快尝尝。”
说着,便仰起如玉的秀颈,举杯而饮,慕容子澄见雪嫣如此爽快,他也不忸怩,一边轻尝美酒,一边与雪嫣谈天说地,颇为惬意。
“嫣儿,不知你可愿与我一同泛舟湖上?”
慕容子澄说着,只见湖面上一艘轻艇泛在清澈的湖面之上,船上备着美酒小菜,以及一名船夫。
雪嫣浅浅一笑,”原来子澄一早已经准备好了,我又怎么可以拒绝?“
闻言,慕容子澄上前牵起了雪嫣雪白细致的小手,步出亭外,步上轻艇之上。
坐于轻艇之上,慕容子澄便吩咐那船夫把雪嫣的古琴也抱上艇上,雪嫣了然,纤手一扬,悦耳的琴声流泻而出,清脆,动人。
此时此刻,美人,美景,美酒,美曲,一应俱全,宛若这天地间,最为美丽的画面。
湖边不知何时来了几名身着锦服的世家公子,吵吵闹闹的,破坏了难得的美景,慕容子澄轻轻皱眉,吩咐船夫靠岸,欲与雪嫣一同离开此处,再寻一处宁静的地方一起对酒当歌。
但那几名世家公子见他们离开,竟几步追了上前,不顾男女有别,拉住了雪嫣的藕臂,无礼地笑道:“雪嫣姑娘!果然是你啊!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你,来,陪本公子一同游湖吧!”
说着,完全无视慕容子澄,也不管雪嫣是否答应,便强硬地拉着雪嫣往他们那边的方向走。
雪嫣见了那公子,脸上的笑容不由滞住了,秀眉一扬,使劲地摆脱了那公子的钳夹,不悦道:“公子请自重。”
那公子却也不恼,笑嘻嘻地伸手欲摸上雪嫣美丽的脸庞,慕容子澄见状,心内不悦,低吼一声:“住手!”
那公子先是一愣,见慕容子澄气度不凡,衣着华服,以为也是与他一般的浪荡公子,不由笑道:“哟!这位公子也看上雪嫣姑娘了?那不如与我们一同游湖吧!雪嫣姑娘的琴声歌声可都是一绝,比那十二金钗更胜一筹呢!”
他看着雪嫣的眼神很是淫邪,雪嫣皱眉,朝慕容子澄投以一抹苦涩的笑意。
身后的小白不由怒斥对方,“大胆!越王爷在此,还不赶紧放了雪嫣姑娘?”
那几名公子似乎一愣,但随即“哈哈”大笑,“越王爷?你如何证明你就是越王爷?你要是越王爷,我还是皇帝老子呢!”
慕容子澄只皱着眉,从腰间解下王府令牌,道:“这可否证明本王的身份?”
那几人一见,不由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扑通”跪下,“王爷饶命啊!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不要见怪啊!”
见那人如此,身旁的几名公子都吓了一跳,也忙赔礼道歉,慕容子澄不欲与他们计较,皱着眉,便让小白把他们赶走。
回头,见雪嫣站在他身后,低着头,不言不语,不由上前,怜惜地道:“没事了,嫣儿。”
雪嫣抬起头来,却是满眼泪水,楚楚可怜,令人心碎,“子澄......”
慕容子澄吃了一惊,“嫣儿,怎么了?不用怕,有我在,谁也不可以欺负你。”
雪嫣闻言,却是哭得更为伤心了,“嫣儿何德何能,能让子澄如此对我?我只是盼月湖畔的一名风尘女子而已,不值得子澄你如此对我的......”
她的话语令他一惊,难怪方才那几名世家公子如此放荡无礼,原来雪嫣竟是盼月湖畔的——
慕容子澄虽是吃惊,却并没有因为如此而看不起雪嫣,反倒柔声安慰:“傻嫣儿,在我眼中,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朋友,我并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看不起你,知道吗?”
听他这般一说,雪嫣更是哭得收不住声,“我也不是有意隐瞒于你,可是我真的担心、担心你会因为我的身份而看不起我,如今看来,竟是我看低了你,子澄,对不起......”
慕容子澄这一辈子最为害怕的,便是女子的眼泪,尤其是美女的眼泪,如今见安慰不成,反而令她越哭越伤心,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先把她带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