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暖棚内部远比远远望去来得壮观:青绿色的藤蔓爬满了木头支架、一盆盆盛开的花朵排在木架上,花蕊都不约而同地朝向暖棚最深处微微垂下,如同在向花的王者致敬。
空气中,各种花香混在一起,也掩不住那浓郁芬芳得诡异的血腥味。
南方忍不住抬手捂住口鼻。
希伯雅侧过头来,随着她的微笑眨眼,空气中令人厌恶的味道一瞬间消散,半带钦佩道:“一般人会觉得这个味道很好闻,然后像是吸毒一样上瘾。但是你却觉得恶心反感,不愧是除灵组的人。”
现在站在她眼前的舞蹈之花,没有了清纯、可爱、稚嫩,只剩下冷酷、高贵与傲慢。
南方不为所动,嘲讽地说道,手枪在指尖转了个圈,“如果在这里开枪的话,漂亮的花棚会变得乱七八糟吧。”
“如果我愿意,你现在就已经晕倒在这儿了。”希伯雅冷笑着,弯腰搬开一盆巨大的海棠,纤纤玉指指着其后的一方玻璃罩,“黑色曼陀罗就在这里,但是,你带不走她。”
妖冶的六角星形花朵,静默地盛开着。
柔嫩湿滑的黑色花瓣上,一缕缕暗红色的条纹若隐若现。
这已经不是有没有花妖的问题了,而是单单这一朵曼陀罗花,就已经足够像是曼妙的妖精。
南方屈指敲了敲玻璃罩,戴上热感应镜片环顾花棚:因为暖气的关系,屏幕略略偏黄,而视野里的花朵,同样蒙上了一层绿色——这是真正的植物。。
怎么会这样?南方不解地反复调试镜片,却仍然一无所获。
“不要忙活了,花妖只会在我表演时现身抽取人们的迷恋。”希伯雅的嘴角带着一丝戏谑,轻轻将飘到脸颊边的头发甩开。
南方,依然不慌不忙,丝毫没有孤身深入敌穴的自觉:“原来如此,喂养它的不仅是希伯雅小姐的鲜血,还有那些观众的狂热情绪。”
希伯雅笑眯眯地点头:“嗯,就是这样。”
南方低头轻轻拉着手枪的滑动块,“咔哒咔哒”的声音在暖棚里显得格外骇人。她满意地看到面前的少女不自觉地用脚尖划拉着地面,并不住扣动着手指。
“紧张吗?”南方微笑吐出话语,双眼炯炯有神盯着黑色的花朵。
希伯雅再次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忽然以某种暧昧的神情看着她说道:“南方小姐,我的愿望和vinjour毫无关系哦。”
南方冷着脸不作声,心里却不是滋味,暗暗反驳:你的愿望是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表现得好像一个愚蠢笨拙的暗恋者?
“您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异常,我只是对人的情绪特别敏感罢了。”希伯雅扬了扬精致的嘴角,双眼调皮地眨了一下。
被戏弄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南方恼羞成怒一时间有些口不择言:“真是多谢您的关心,不过我并不在乎。就算您的愿望是让斛黎疯狂地爱上你也无所谓!”
希伯雅只当没有听到她的恶言相向,只是深情地望着盛开的黑色花朵:“我的愿望……是实现撒莱的心愿。”
怎么样的心愿都无所谓,只要实现就好么?南方想起那天夜里,面前的少女冷酷地让一心护主的高大男子向自己道歉——那个时候的希伯雅就是个完美的主人,而撒莱不过是个言听计从的奴仆。
原来……奴仆依然是奴仆,但是,主人并不那么冷酷。
希伯雅依然自顾自地喃喃低语:“我……我只是想要撒莱开心。自从我们在欧洲巡回演出,结果意外遇到一次灵体事件差点出事之后,他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我……不喜欢那个样子的撒莱。”
原来如此。斛黎曾经说过的话、撒莱特殊的灵体绝缘体质——南方将这些碎片拼凑起来,便获得了事件的全景图。
这又是环环相扣的连锁反应:获得黑色曼陀罗的希伯雅,用鲜血浇灌并许下“实现撒莱一切所想”这样夸张的心愿;而撒莱作为希伯雅的仆人,只想要强到可与灵体对抗从而保护希伯雅;只不过撒莱是难得的灵体绝缘体质,因此足以让他“成为灵能者”的力量,到了他驯化的野兽身上,使之发生异变,成为足以与灵体战斗的异种猛兽;然而,黑色曼陀罗仅靠从希伯雅血液中获得的能量又不足以让蝎尾狮拥有持久的力量,因此不得不吸收观众的狂热情绪作为利息……
总而言之就是——撒莱、希伯雅和黑色曼陀罗三者的存亡已经紧紧绑在了一起。
“真是……让人头疼的关系。”南方抬起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将眼前的黑发扫到一旁,居然做了个极其不负责任的结论:“总之,这是你的私事,就目前来看,曼陀罗花并没有造成任何危害;长远推测,依旧不会造成任何危害。”
“所以呢?”依旧流露出成熟的镇静的希伯雅,美丽的琥珀色瞳孔中透出藏不住的紧张。
南方重新扣保险,将手枪塞回皮带上的枪套里,摊手耸肩:“走吧,我们去找斛黎。”
“可是,灵体……”
“灵体?”南方回头坏笑着一眨眼,“这里有灵体吗?”
希伯雅终于脱去高傲的外衣,眼中浮现起阳光般明亮的快乐火焰,向着她的背影深深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