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正德八年,五月,亥时,观星台上,钦天监许巍正在用浑元仪观测星宿,以待民众播种之机,以及为历法做准备。
他欣长的身躯伏在浑元仪上观看,一边却又记录在册。
观星台上的风有些冷冽,这使他想起了以前小时候和师傅在这的日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丝笑意。
但这种笑意马上却被震惊代替,如果有人在此,便能看到一向平和的许巍这一生最凝重的表情,他深谙观星之术,所以才能有这种表情。
但他还是不太相信,再次瞪大眼睛确认了一番!
一道身影飞奔向皇宫的方向……口里还不住念着:“六星绛珠,六星绛珠,龙陨之象,微光指西南,万人为藏……”
皇宫的路很长,守卫也很多,但他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来到了武帝的寝宫。
红暖纱帐,极尽奢华的内宫里,一个年轻的男人刚刚睡下一柱香时间,梦中正酣,忽然听得内监急喊:“皇上,皇上!”
好梦瞬间不见,睁开眼,嘴里一下骂道:“狗奴才!敢扰朕的好梦,好大的狗胆!”
从纱帐外见皇帝坐了起来,又听见了怒骂,这个小内监瞬间吓破了胆,跪到了地上,不住地磕头,嘴里喊着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这时,纱帐里的女人也起了身,看着这一幕,却并未多说什么,尽管这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人。
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朱厚照十分地生气,但也稍稍恢复了理智。
“说吧,有什么理由能让我饶了你”身穿龙袍的人对着面前的小太监说道。
“皇上饶命,实在是因为钦天监监使许巍深夜求见皇上,说误了时辰的话皇上怪罪下来,奴才足以满门抄斩,所以奴才才不得以惊扰皇上好梦啊!”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说完,用祈祷的目光观着纱帐里坐着的两位主子。
却发现有一位眉头皱得更厉害了,顿时心更加紧了起来,冷汗不住地冒了出来。
一响间,头前那位发话:“你去把许巍叫进来吧,朕赦你无罪,爱妃,你去里间侯着吧。”
接到命令的两个人的心情完全不同,却都很好地去执行了。
小太监名字叫小李子,心情在大起大落之间便已经来到了门口,望见了等在那里,仍然有些气喘的那个男人。
男人很高,七尺左右,比他高了一个头,但他不准备给他好脸色。
“随我来吧,许大人,皇上让你进去见他!”说完又是一个转身,利落地走进了熟悉的走廊。
因为他听见了紧跟在后面的脚步声,以及那一句“多谢李公公!”
在一阵无语中,许巍已经来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前,一番礼仪之后,坐着的男人看着他,便开始询问了。
“爱卿,何事如此惊慌,不能等到明日早朝再说”
朱厚照不是太相信命运,但有时候他却不敢不相信。
十年前,许巍的师傅天星子于“紫薇星暗淡无光,且三月不复”推算出一个让他十分震怒的结果。
他暴跳如雷,差点因为此事杀掉天星子,最后在刘瑾的劝告下,才让他罢官回家,但现在这预言却一点点地在应验···
而现在,他的嫡传徒弟正深夜跪在自己面前,这也让他讳莫如深。
“皇上,微臣今夜夜观天桓星域,得到了六星绛珠之兆,不知皇上可否……”
坐着的人有些不耐烦,但还是驱散了左右。
“现在可以了,你可以放心地说了。”他把招完的手收了回来,继续看着许巍说道。
许巍沉定了片刻,仿佛打定了什么主意,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
“皇上,六星绛珠,乃是
乃是,
龙陨之象啊!”
此言一出,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说完静静地在一旁等待着,已经不敢看上首的眼睛。却在眉间也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而上首那位,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双眼一下子仿佛鼓起了三倍,整个身体一下从柔软的床榻开始坐正了起来。
时间在这几息过的很慢,但是终究还是过去了。
“爱卿可有看错了的可能?朕,朕,正当壮年啊!”说完这句话,这个身穿龙袍的人好像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青年,他从十四岁便接过大明万里河山,掌天下生死大权,但今年也才二十二岁的年龄,也是刚刚及冠的年龄,他怎么忍心现在就离去,想到这里,他恳切的目光变得更加深沉。
“微臣没有十足把握,不敢妄言。”
他等来了他的回答,却不是他想要的,对于死亡来说,几乎没有人会不感到恐惧。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平静,手腕粗的蜡烛燃烧地呲呲作响。
“你下去吧,让朕静一静。”正德帝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
“皇上……”
“下去吧!”
……
许巍正准备离去,但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他的神经,他又鬼使神差地转过身来,再次说了一句连他自己的不太相信的话,
“皇上,或许此龙非您啊!”
这个年轻的男子很颓废,但并不代表他快要疯了,从十四岁即位开始,他便注定了精神力量的强大。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想过死吗?”这次他是真正地开始动了怒,看着眼前这个男子说道。
“皇上,微臣不敢,只是天象显示,确为龙陨之象,但光指西南,并非北京城的方位,所以微臣斗胆···”
这个青年仿佛升起了一丝希望,但却不敢去想象,莫非是~
“那依你看,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是什么?”他将希望推给了这个专业人士。
“皇上到如今,已确定无子,但很有可能是下一位帝王陨落,但如果真是这样,那帝星必会转移,此象没有存在的必要,所以,微臣斗胆猜测……”
“你说,朕准了!”他已经几乎相信他的话,心里好不容易升起了光来。
“皇上是否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真正的龙?”许巍试探性地问道。
……
“你是说… 龙?不!不可能!那种东西怎么可能还有,你老糊涂了吧!”
今晚发生的事太多了,而且都是有关于这个国家根本的存在,他想都没想便骂了出来。
“皇上,微臣言尽于此,微臣告退。”许巍这次是真的走了。
在外面也根本没有在意那位小太监的感受。
而寝宫里,只留下了有些发呆的青年皇帝,独自思索着……
许久之后,他对着外面喊道:“来人,叫护国将军来见我……”
江湖深远,蜀道艰难,在飘渺无依的一座山前,山林清秀,气势盎然,武林四首八仲之一的剑首铸剑城便在这里落下,整个城中火光冲天,已是入夜,但还能听见城内的火炉嘶吼的声音,最高的那座山的最顶峰,两个老人正独占着这片庞大的地域。
一人青发狭长,脸部黑青,双眼却囧囧有神。
一人白发及肩,面白而唇红,正在用一个长筒型的东西观望着漆黑但繁星点点的天空。
如果许巍在这,那他一定会认出,这东西和他的浑元仪差不多,甚至更长一些,还会认出,这老头就是自己九年前不辞而别,只给自己留下了一本《星易》的师傅天星子。
而那个青面老者,恐怕只有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才能辨认出,正是铸剑城的首席铸剑大师,器祖公输班的后人—公输冶
……
许久,白面老者抬起头来,望着青面老者,不住地叹道:“六星绛珠,陨铁降落,但—龙陨之象却更甚啊!“
”看来,皇宫内有大事要发生了!“青衣老者回道。
”呵呵,那可未必···“白衣老者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