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
突然远处“啪”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二人的交涉,洛晚心头一紧,漫不经心地对妆奴说道:“好了好了,日后我也不再提这件事了,你快随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小姑娘说完,站起来就向人群中跑了过去。
妆奴远远地看着她娇小的身影,忽然觉得胸口有些窒息。
他要怎么告诉她,这么多年来除了夙奴便再没人如此温柔的对过他。
他要怎么告诉她,她的笑容太过温暖以至于每次他都像是做了一场美梦一样。
他要怎么告诉她。太让人心动的事情,往往伴随着求而不得的心痛。
而靠近她,就是一件让他心如刀绞的事情。
妆奴叹了一口气,刚迈出一步就被月瓷拉住了衣袖,他回过头,疑惑的看着月瓷,发现后者突然掏出了一张玉石面具递给他。
“姑娘让咱们都戴上面具。”
妆奴向夙奴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看见对方已经早早戴好了一张琥珀面具。
“这是为何?”
月瓷摇摇头,“姑娘只说,切莫让人识出了身份。”
“我知道了。”妆奴点点头,回身之间便已经将手里的面具扣在了脸上。
小姑娘挤进人群的时候,正有一个衣装简约的妇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请问一下,”洛晚拍了拍旁边一个看热闹的人的肩膀,问道:“这个妇人怎么了?”
被问的人津津有味的说道:“姑娘你刚才可是没看见,这个妇人刚走到寺庙门口的时候,挂在墙上的门匾哐的一声就掉下来,就那块木板。”说到这里,他还用脚尖指了指那块摔在妇人旁边的木板,“正好给她砸晕过去,啧啧啧,真可怜。”
洛晚心里暗自庆幸,别人不认识这个妇人,掌握前世记忆的她可认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京都第一富商杜起的正室,江羽微。
要说这个江羽微的受宠程度和老夫人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世的江羽微为了给夫君杜起上香祈福,特意起了个大早徒步去静华寺上香,为了避免被贼人拦截,江羽薇乔装出行,身边只带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哪知走到寺庙门口的时候,被突然砸下来的木匾敲破了脑袋,最终失血过多命丧于此,得知消息的杜起一气之下竟将当场所有看热闹的人全部找出来折磨致死,唯一一个幸免于难的便是送江羽微去医馆的少女,足可见杜起其实力之大,以及对江羽微用情之深。
洛晚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踱步到妇人的身边,她拍了拍那个小丫鬟的手背,说道:“小女子不才,学过一点医术,不若让我试一下。”
小丫鬟见左右也没有旁人肯帮忙,便不得已的点了点头。
小姑娘在得到同意后便蹲下身开始查看起江羽微的情况来。
洛晚深知此举凶险无比,江羽微救活便罢,若真是因为她的医术而让这个妇人出了什么意外,那她也别想活了。想到这里,小姑娘回头看了看同行的其余三人,见他们已经戴好了面具,心下便宽慰许多,只愿此次若出了什么差池,不要连累到无辜之人。
洛晚连着做了几次深呼吸后,这才开始着手处理江羽微的伤势。
首先是止血。
洛晚从袖口里抽出一条手帕,紧紧地勒在江羽微出血的地方,约摸血停了之后,小姑娘向一旁的丫鬟问了江羽微的身体状况后,从妇人的头上拔下了几根头簪,她在江羽微的身上到处摸了摸,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头簪扎入了妇人的穴位当中。
接下来就靠江羽微自己了。
小姑娘有些凝重地看着江羽微,按理说依照她前世的手法,妇人此时血止住了,那昏迷的意识也应该逐渐恢复才对,但是现在看着江羽微双眸紧闭的模样,洛晚心里怎么这么没底呢。
“姑娘,我家夫人怎么还没醒?”小丫鬟壮着胆子慢慢凑过去,她看着江羽微逐渐发白的脸,心里顿生不妙,洛晚怕生无故事端,想要伸手拉回小丫鬟,可还没等洛晚拦住她,小丫鬟就一下子冲了过去,她摸了摸妇人的脉搏,回过头一脸惊慌地对众人说道:“夫人,夫人她没气了。”
话出口的一瞬间,小姑娘感觉到所有围观的人立刻调转枪口全部用一种指责和不怀好意地目光看着她,尤其是那个正一把抓住她衣袖哭的惊天动地的小丫鬟,眼里更是满满的仇恨。
妆奴一脚踢开那个小丫鬟,上前一步想要环住小姑娘的腰带她离开这里,手刚伸到一半便突然被夙奴扯了回来,他猛地回过头,发现后者只是一脸平静,毫无波澜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子清冷,直看的他浑身不舒服,妆奴避过夙奴的目光,再回头时发现小姑娘已经被月瓷挡在了怀里。
“姑娘。”月瓷再次催促道。
洛晚抿抿嘴,指甲把手心抠得泛白,她摇摇头,说道:“再等等。”
眼看着人群围得越来越密,而躺在地上的妇人也毫无好转的生机,月瓷和双生子不禁心急如焚,就在妆奴准备让月瓷将小姑娘强行带走时,人群忽然一下子“哗啦啦”地散开来。
“广宁王殿下临泽,一干庶民者避路让行。”
前来通报的侍卫用手里的木棍推开原本挤搡的人群,洛晚四人和江羽微主仆就这样一下子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洛氏阿晚拜见广宁王殿下。”最先反应过来的小姑娘拽了拽月瓷的袖子,扯着对方就这样叩拜下来。
“是你给这位夫人施的针?”依旧是那般清冷地声音,但不知怎的,洛晚听了反倒渐渐冷静下来。
“确是小女子。”洛晚在说完这句话后,两人之间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正当月瓷想要说点什么替洛晚求情的时候,一直跪在一旁的小丫鬟突然惊呼一声:“醒了,夫人醒了。”
于是人群再次沸腾起来,但和上次不同的时,洛晚感受到众人看她的目光不再是攻击,而是充满了惊奇和友好。
“嗤”小姑娘摇头浅笑,人啊,这就是人啊。
“你笑什么?”男人回过头问洛晚,脸上依旧是无喜无悲的样子。
“阿晚笑的是,在这世上有这样一种奇形怪状的物什儿,它时而这个样儿时而那个样儿,对的时候少,错的时候多,愚昧无知,说来倒也心酸。”小姑娘一边说一边挥了挥手里的帕子掩面而笑。
周宁牧沉默了一会儿,张口说道:“本王一直以为你不过是个办事儿机灵点的丫头,即使偶尔心狠手辣了些,不曾想却能看透这人世许多事情,这样看来以后你在洛伯那里应该也会过得不错,”说着,他用眼神瞟了一眼洛晚身后的三个人,“秦管家的事本王听说了,他对你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他,你可能还是将军府里一个不出名的小丫头,记得每逢七月十五的时候去给他上柱香。”
洛晚见对方还未识破自己的身份,不觉玩心大起,可面上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垂着头恭敬地答道:“不劳殿下费心,阿晚时刻谨记秦管家的恩情,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秦管家的杀身之仇,阿晚已经替他领下了。”
周宁牧挑眉看着眼前这个才刚刚到他胸膛的小姑娘,白色的帽纱掀起又落下,他觉得心里像突然多出了一只野猫一样,挠的他整个人都痒痒的,不舒服,又无力去改变。
他在小姑娘诧异的目光下轻轻伸出手将她的帽纱撩开,难得温柔的问道:“本王听木丑说,你想要成为让本王值得依靠的人。”
“……恩。”
“既然如此,洛氏阿晚,本王记住你了。”
如果说初见的时候,洛晚还因为周宁牧的强硬态度耿耿于怀,想着怎么才能把他调教成一个合格的老公的话,那么二人发展到现在,小姑娘已经感觉自己彻底被这个冰山男给狠狠地撩了一把。
“你记我作甚?”洛晚面红耳赤地放下帽纱,语气里还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娇羞。
“记你名字好让这位夫人日后来报答你。”周宁牧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正在赶来的杜黎和侍卫,继续说道:“出来这么久了,老太爷想必也需要你的照顾,今日你就先回去吧。”
“……”
洛晚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啊,通常情况下男方不是应该说,记你的名字是为了日后向你提亲之类的吗,但在小姑娘看到周宁牧一脸严肃的表情时,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以后改造贤夫还是一条异常艰辛的道路啊。
“既然殿下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就走吧。”妆奴隔开小姑娘和男人的视线交集,抛下一句话后就让月瓷带走了洛晚。
“等一下,”走到半路,洛晚突然停下,她回身跑到周宁牧面前,有些踌躇的说道:“那日在前枚,我杀人的事情,我想说……”
“你不必解释。”周宁牧打断小姑娘的话,“那日的事本王亲眼目睹,你没有做错,换了本王,本王也会采取同样的做法。”
“那你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坏人?”
周宁牧听着洛晚渐渐低下去的声音,不觉一愣,过了半晌他才明白过来,原来小姑娘是担心自己会因此对她有所偏见,当下便心头一暖,他刻意放低语气说道:“如果你能走到我身边来,不管是好是坏,我都会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