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驻足于原地候了会儿,却见书房内烛光迟迟未有散去,迟疑片刻决定悄悄往前观察一番。
谁知才挪了一步,光影却忽而熄去,连同整个院子内蓦地一暗,她惊了一惊,脑海内隐隐觉得似有什么在靠近,又忽而腾空远去。
好一会儿,整个院内才平静下来,有家丁匆匆赶来,皆是满面大汗,待她说明无事后方才镇定。
之前在院子里未有见到一名家丁,亦是因此原因,被调开了?
白芍讷讷的站在书房门口,终是决定进去查看一番。
同两名家丁一道入内,点燃油烛后却发现并未有任何异样,连架上书籍,都仿佛自元烨一别后未有人所翻动。
“王妃娘娘……”一名家丁开口。
“走吧。”她摇摇头。
家丁点点头,遂向着书房外走了去,她叹了口气,正欲跟上,却似踩到了什么物事。
挪开脚,低头发现是小小一截筠段。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书房里?
还是说,刚才果然有人?
她稍加思索,俯身将其捡起放入了袖中。
回到寝殿内,沐浴梳洗后即入睡。
她卧于榻上,辗转反侧了很久,忽而想起还未给沈庭燊回信。
似乎一直有一丝危机的直觉感,在冲击着她的感官。
危机,什么危机?不过是元烨还未归来,太后已然故去罢了,不要想这么多,不要。
她披了一件袍子,坐于案前,细细研了墨。
嗯,那袋香料挺不错,还有最近觉得,宁王府很是不太平,有很多事想说……
等等,她停住笔,忽而想了想,沈庭燊同元烨是叔侄关系,那,政治上呢?
总之,家事还是暂不言罢。
可是,亦是不知该写些什么。
记得上次看过一卷诗,似乎就收在这书案的小格里,她缓了缓神,起身从小格里拿出了一青皮诗卷。
嗯,记得有一首写得甚是不错。
她握着书卷翻了翻,忽而眼前一亮,想了想重新摊开纸笔,细细将所目见的内容抄了下来。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很是喜欢这首小诗,她满意的望着信笺良久,这礼尚往来、相知深交之意,也表达得很是明显了罢。
她微微颔首,将信笺放进了小格里,遂走向了床榻。
三日后,太后葬礼举行,浩荡的队伍即将从宫内出发。
宫内上下皆披素服,放眼过去,犹如一片深雪。
已将书信托予了宋羽洛转交,这次一定也未有问题罢?虽然宫内频频遇见沈庭燊,但依旧未有言语相交,况且今日似乎始终未有见到他的身影。
距大家一同出宫还有些时日,她理了理自己的白衣,于一方偏亭中小坐。
平时总有许多人聚集一道,现下皆是因了气氛阴沉,连各皇子王亲也是散的皆散在各处,远远的见睿王妃卢婧儿走过,也是一派愁苦面容,只一声招呼便叹着气走过。
白芍摇了摇头,这便是所谓的诸事不顺吧。
皇上,也想必很是不好受。
罢了,不要想了。
她叹气一声,移步离开了偏亭,漫无思绪地走在小道上。
元烨究竟何时才会回来呢?这几日亦是未曾听闻边疆战事缓解的消息,这次同元烨前去的还有好几位将军,皆是未有任何捷报传至宫中。
双目些微无神地望着前方红墙,不知不觉竟要走至这小院的尽头,正在她想要转身的时候,突然脑中传来一阵稍许不舒服的刺激感。
她怔了怔,停在原地。
像是闻到一阵血腥味。
等等,血腥味??这宫中怎么会!且不说今日正是举行葬礼之日。
可是,那种不是很舒服的感觉……
她望向前方快要走尽的小路,未加思索,她已朝了那方向疾步行去。
怎么回事?心里,不住的忐忑。
不安与恐惧漫上心头,可待她走近时,虽然那感觉仍在,眼前却是空无一人,别说什么预料中的尸体,血迹亦是未见半分。
血迹……
一抹刺眼的赤红映入她的眼帘,她俯身望去,地上似躺着什么饰物,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她蹲下身来,才发觉地上那小小饰物,是半截金丝须结。
似乎在哪儿见过。
金丝须结生生断成半截,上面还带着未干的血液,莫名觉得不像是轻伤所致之血,一丝丝的血腥味惹得鼻腔很是不舒服,不。这东西应该与自己无关,不要招惹是非。她起身后退了退,想要转身快速离开这里。
一层恐惧漫上心头,她有些无力的收回视线,想来快到出宫的时辰了罢,她摇摇头,向着出口跑去。
金丝须结……
别,别想了,好好的,等元烨回来就是。
金丝须结!接近月门时她忽而猛然怔住,脑海内有不断的景象片段飞闪而过,画瑶端着瓷碟走过的情景跃入她的眼帘,蓦地整个人皆为之一震。
那金丝须结,分明是画瑶之物。
不不不,她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低眉捂住心口,胸膛里的心脏却仍是狂跳不止,夹杂着一道无边的无助感袭来。那遇害之人,难道是画瑶?不,这世间饰物那么多,虽然画瑶那条是特殊了点,但,但也说不定是哪位妃子的呢!且不说就算是画瑶之物,也许,也许只是擦伤罢了,不要乱想。
毕竟,那也是元烨的义妹,那……
她稳住心神,低头想到,也许下次旁侧暗暗打听一番,说不定还能见到她趾高气扬地跟自己对峙呢。
太后之死肯定对元烨打击不少,这次就不要再出事了!
她站在月门前,深深呼吸一口气,往了主殿的方向走去。
参与葬礼之时,依旧是脑内混沌,因这金丝须结之事已然心神恍惚,却好在没有碍了他人。
隆重的葬礼过后,终是回到了王府,依旧未有元烨的消息。
“娘娘,是不是累了,去歇息吧?”思儿一脸忧虑的望向她。
“好。”白芍点头应声,望了望天色确是过晚,便决定还是早早休息。
至于金丝须结一事,还是不要再想了。
思索了会儿,她抬头望向思儿:“思儿,明日陪我去大相国寺求平安符。”
“明日便要去吗?不等王爷回府?”思儿疑惑地问到。
“嗯。”这几天心里很是不踏实。
“是,那思儿这便去交代一下。”
“嗯,我去院子里吹吹风。”白芍允道。
望着思儿离开的背影,她忽而想起了曾经画瑶居住的小院。
不知为何,总想过去看看……
却是未加思索,她便转身向了那小院而去。
一路上未有异常,心中却有着些许的不安,同家丁问了那小院的事,也皆无什么状况,行至门口,小院久无人居,但路旁的烛火还算亮堂,她顿了顿便走了进去。
四处望了望,却是除了久久无人造访,皆无什么其他感觉。
白芍摇摇头,到底还是自己多心了。
正欲离开,眼角余光却瞥到地上一件熟悉的物事。
她顿了顿,移步往右边走去。
院内右侧的草丛里,是一截小小筠段。
筠段,又是筠段?
她正思索着,一抬眸,却受了惊吓。
地上躺着的,分明便是画瑶!
她有些胆颤的走近,却发现地上的画瑶,已然断气多时。
有一瞬间差点忘了呼吸,她捂住心口,不停地叫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会这样?!
那宫中的金丝须结……
她蓦地惊了一惊,往画瑶手上看去,却见手腕间有几丝金色丝线,显然便是出于那金丝须结。
可是,还有半条呢?
她怔在原地,想起了方才的筠段,明明在书房也见过一次,同画瑶有什么关系?还是说,这持有筠段之人,便是杀害画瑶的凶手?
可是,画瑶人在宫中,那半条金丝须结也是于宫中所见,可这尸体竟是在王府!这,这持有筠段的究竟是何人!
回想这几日内所发生之事,书房内的可疑光亮,太后去世,紧接着画瑶遇害。
她的脑内一阵眩晕,一层层恐惧感漫上心头,恍然间顾,得多想,她转身便恐惧的跑了出去。
一路上跌跌撞撞,家丁们皆是不明所以,忙跟着询问情况。
白芍已是头昏脑胀,只是不断的摇头,一波侍卫跟了她的路线过去调查院子,前来的思儿亦是被白芍的模样惊了一惊,忙扶她回寝殿歇下。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思儿焦急得快滴出眼泪来。
白芍伏于案上,已然没了什么心思再同她解释,只拿画瑶的惨状,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在眼前。
夜幕下,画瑶就那样冰冷的躺在草丛里,毫无一点生气,身体上是早已凝固的暗红色血液,污了整个衣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将脸深深的埋进手臂里,眼眶差些泛出水泽来。
元烨……这个时候,元烨一定还在西疆的兵营里。
记得是很久之前,看见元烨在同人商量着什么事情,关于,关于谋杀……?为什么会这样?
她缓缓抬头,望着眼前的点点烛火,心里是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