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洛初的世界末日来临的时候,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莫凌扬牵着她的手,像是以往那般,说话的时候,依然语气温柔,以至于安洛初以为自己是幻听。
可是,心底却有丝丝的疼痛蔓延。安洛初挣开莫凌扬的手,抬头看着他。清亮的眸子,让莫凌扬不敢正视。可是,辜负如果是注定,再拖下去,只会是凌迟。莫凌扬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语气变得清冷。
“我们分手吧!”
那刻,安洛初的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崩塌,她的声音像是风里飘飞的落叶。
“为什么?”
莫凌扬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狠下心来。
“洛初,我不想骗你,可是,我即将会有未婚妻。你知道,我的家族不允许我——”
“够了,莫凌扬,我不会纠缠不休。”安洛初的语气略带嘲讽的意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讽刺什么。
莫凌扬看着安洛初,嘴唇微启,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这样的安洛初,是他所陌生的。他习惯她温柔地唤他凌扬,所以她口中的莫凌扬让他心突然下坠。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竟然可以如此轻易地隔开。他看着她嘴角隐约浮现的笑意,知道她受了很重很重的伤,所以,很想抱抱她。可是,他不能。
“再见,莫凌扬。”安洛初似在呢喃。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莫凌扬,还是警告自己,必须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外表看似温顺的安洛初,有她的倔强与骄傲。所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爱情遭受践踏,她没有哭闹不休,没有非要究根刨底。她突然觉得可笑,这脆弱不堪的感情是爱情吗?可是,心痛得快要窒息,眼泪在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她不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是否能够撑得下去。也许,转身,才能了却。
单薄的背影,在莫凌扬的视线渐行渐远。莫凌扬站在原地,眼里依稀有泪。开始就注定的结局,她不知道,可是他却知道。只是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她,他竟然疼痛不能自已,心渐渐被掏空。莫凌扬,这不是你要的结局吗?干净利落的分手,从此没有任何纠缠,从此再不在彼此的世界出现,那为什么你还要这般难过?他在心里问自己。
“你可以打我骂我,可以恨我怨我,可是洛初,为什么你这般平静接受了这个结果?”莫凌扬双手紧握,指甲已经深深嵌入手心,只是感觉不到痛。他发现他的自私在此刻尤为明显,原来他只是想减少自己的罪恶感。
不过,莫凌扬,你罪孽深重,将万劫不复。这个诅咒如果是安洛初给的,也许他能接受,可是,却是他自己说的。
安洛初挺直背脊,离开莫凌扬,只是她不知道她要到哪里。在寂静无声的角落,她背靠着墙坐了下来。也许,她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所以没有力气质问,没有力气想清楚整个事情,甚至此刻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站起来。她双手抱膝,脸深深埋在双腿间,任脸上的泪水肆无忌惮地滴下来,却是悄无声息。她安静地像只猫,世界似乎已经忽略到她的存在。
这时候,红色的跑车却停在了巷口。但是,没有人走向洛初,甚至没有人下车,也许只是路过吧!洛初并没有抬头,她都未曾留意到不远处的那辆车。
而车里的男人专注地看着蜷缩在角落的女孩,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是男人淡漠的眼神里竟有璀璨的星光闪过,但只是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黯淡下来,竟然不自觉地在摇头,嘴里还喃喃自语:“不会是她。”想到她,男人冷峻的脸上竟有不协调的温柔,似乎他都记不起她的模样,男人的神情变得十分沮丧。只是即便真的能记起她的脸,时隔这么多年,他还能认出她吗?男人的嘴角有牵强的笑。摇摇头,车缓缓地驶向前方。
而安洛初的姿势始终未变,她都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终于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安洛初,没有什么大不了,莫凌扬,只是过客。”她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回家,毕竟那里还有很多爱她的人在等她。就算失去了莫凌扬,她依然不能倒下。
只是为什么家里会有陌生的男人,在她推门而入的刹那,他们都紧盯着她。她看着妈妈,妈妈只是轻轻叹息。
“妈妈,发生什么事情?”
“洛初,你冷静听妈妈说,好不好?”
语气温和,没有什么不妥,只是为什么安洛初的心莫名地跳得厉害。
“洛初。”那个陌生的男人为何这样叫她。
“我是你爸爸。”
安洛初不自觉地后退,多么陌生的称呼。她的爸爸,不是早在她小时候已经去了天堂,所以妈妈才含辛茹苦养大她和弟弟。她看向妈妈,想要求证什么。只是妈妈早已低下头,她淡淡地说:“洛初,他是你爸爸,可是,可是——”
还有什么打击是她不能承受的吗?她盯着妈妈,眼神里已有太多的戒备。
妈妈咬紧嘴唇,“我不是你亲生妈妈。”
那刻,安洛初突然觉得好笑,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在今天都面目全非。她拼命摇头,那个男人伸出双手,似乎想要安慰她。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凉而绝望,“不要过来,你们都不要过来。”
继而她拼命摇头,“不可能,我不相信。”
此刻,她觉得自己好孤单,她看着屋子里的这两个人,觉得世界好混乱。再不能思考,也许只是她不敢去想,不愿去想,她终还是选择了逃避。
她跑了出去,用尽力气地跑,想要摆脱什么。身后传来焦急的呼喊声,可是阻止不了她的脚步。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要抛弃她,为什么最脆弱的时候,竟然没人可以让自己依赖?
不知道跑了多久,等身后渐渐没了声息,她茫然地看着前方,不知身在何方亦不知将要去向何处。
初秋的傍晚,天气已经微凉,她的纯白棉布裙似乎略显单薄。只是,她不是觉得有点冷,而是觉得很冷很冷,像是置身于冰天雪地。渐渐地,她觉得自己的头好沉好沉,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
刺耳的车喇叭声传来,好像很吵,可是她渐渐地感觉不到了,她的世界终于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