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濯长空砺风刀,斩却嚣尘漫飘摇。
我自弹歌向天问,英雄何日披战袍?
虽然秦代并没有以秦国城为名的这么一个地方,但是看到小篆体的碑文,仍旧让我觉得,这里跟秦代应该有着某种渊源。
过了石碑再往前,废墟中露出一条直南直北的小路,路面相对干净,应该是萤流整理出来的。
沿着小路往北,我开始更仔细的观察两旁的废墟。开始的一段跟刚才在外面看到的基本没什么区别,但是在大概走了一公里之后,建筑的构造好像完全不同了。两旁出现了许多依旧矗立着的残破墙壁,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通过上面大片的青苔来看,那些墙壁应该不是夯土结构的。
另外这一片废墟地上散落的也不再是覆土,而是大量的石头和木料。
我叫萤流停下,自己迈过道旁的障碍,循着废墟的空隙往里走,想靠近那些比较成型的建筑残留。但我的身手显然不够灵敏,刚走了两步,就被旁边一根斜木上的某个零件划破了手背。我忍不住“嘶!”了一声,口子划的挺深,血瞬间流到了手指。
“妈的”,我暗骂了一句,伸手去解背包,想找点东西包扎一下。
这时候萤流突然在后面问了一句,“你的血!怎么这个颜色!?”
我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知道他要问什么,因为我的血是紫色的。但是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是紫色的,只好回答他说:“这就是我的病”。
萤流好像怕问多了我不高兴,也就没再说话。
我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起身去看刚才划伤我的那个东西。发现这居然是一个铁物件儿,形状像一个秃宝盖,有十几公分长,两端尖尖的,一头嵌在那根木头的顶端、另一头挂在外面,恰好划伤我的手背。
我又看了一下这根木头的顶端,切面是斜的。看来这根木头应该是做某个部位的承重柱用的,而这个铁卡口则是用来连接它和横梁的。我试着在附近的杂草和碎石中找了找,果然又找出一根差不多粗细的断木,切面也是斜着的,并且顶部有一个小孔。
我把两根木头放倒,把两个斜切面一对,严丝合缝。把铁卡扣的另一端往那断木的小孔里一扣,分毫不差。
这种梁柱式的承重结构,在自古而今的建筑中都非常常见,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让我非常在意的,其实是这铁卡扣。据我所知,把金属部件用于建筑当中,以增加建筑框架稳定性的工艺,正是由秦朝开始的。事情似乎一步一步在向我的推理靠拢。
我继续向废墟里面走,靠近一面残破的断墙。墙面上已经被厚厚的青苔覆盖,看来这个坑里的水汽还真是充足。我四下里扒拉了一下周边那些废料,从杂草碎石中找到一块还算结实的木板。然后用木板一下一下刮去墙上那些青苔。
刚刮了几下,我就发现,露出来的居然是一层一层的条砖!秦砖!?此时我的潜意识已经有些先入为主了,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秦砖。其实究竟是不是秦砖,我根本判断不出来。
看到了墙上的砖,我才发现,其实周边的废墟中也有许多散落的条砖。只不过上面覆盖了太多的尘土杂草,又大多长满青苔,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我从中找了一块比较完整的,把上面的青苔和泥土都去除干净,开始仔细的端详,希望从我稀少的知识中发现些什么。
这块长条砖看起来并不怎么规整,边缘的平整度也比较差,可以肯定模具的质量不高。另外砖的两面都有阳刻的纹路,很像是树叶的脉络。这些纹路应该是用来增强与泥浆的粘合度的,砖砌在墙里之后,会更加稳固。除此之外我再也看不出其他的东西。
这时候萤流好像等的有点急了,在外面喊道:“你看什么呢!?”
我回头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他好像就等我喊他似的,我话音刚落,他一个箭步就跃到了我近前。
我把手里的砖递给他看,然后问他,“这里有砖窑吗?”
他琢磨了琢磨,似乎对砖窑并不怎么熟悉,似是而非的说道:“东面可能有一个”。
“可能有一个?什么意思?”
萤流耸了耸肩,“我就见过一回砖窑,还是五百多年前的事情,哪里记得清楚。你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有点儿无奈,“行吧,那你带我过去看看吧”。
他倒是很积极,一步跨到前面,从后背上拔出剑来,抬手就要开路。
我赶紧拦住,“别!别!慢慢走就好!”。我心说你那剑力太异常了,左右那么一扫,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被你毁了。
萤流撇了撇嘴,把剑插回背上的剑鞘里,开始带我往废墟的东面走。
我们走的很慢,我仔细的扫视着经过的每个角落,想捕捉到其他有用的线索。但是越走我就越觉得奇怪,这片建筑看起来虽然比之前的土坯房高大上不少,但是其中依旧是只有些粗笨重物。我心想这是什么样的搬迁啊?家什儿搬的这么干净?连块儿布片儿都没留下!实在是百思难解。
正想着呢,就听萤流说了句,“诺,到了”。
我停住脚步,抬眼一看,擦!一排高矮不一的残破土坯墙,里面用木栅栏隔成一间一间的,每间的墙角处还都留着一个洞。这特么明显就是一个饲养场啊,看大小更像是养猪的。
我愣了足足半分钟,才缓过神儿来问萤流,“这!是砖窑?”
他居然还一本正经的的反问我,“不是吗?那里面放砖,从洞里烧火,我看挺像啊”。
我不由得冲他竖了竖大拇哥,“牛x啊大哥,你丫是猴子请来的逗儿逼吗?”
“什么意思?什么猴子?”他满脸迷茫的问我。
我有点儿想疯,实在不愿意再跟他废话,“得了,你确定就这一个地方像窑坑?再没有其他更像的地儿了?”
他又想了一下,“嗯,没了,就这儿最像”。
我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妖兽啦!养猪场和砖窑到底哪儿像了!?真是无奈到崩溃的节奏。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没有砖窑,我倒是觉得很合理。一路走过来,我对这里的环境也大概有了一个了解,无论是土壤质量、通风量还是燃烧材料,都不具备建窑烧砖的条件。
这也就是说,废墟中的条砖、陶器、金属部件等等这些东西,并不是这个坑里出产的,而是由外界运进来的。
其实我一再搜寻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证明这一点。这说明,秦国城曾经的居民,并不是像我们一样被突然困在这里。而是跟外界有着非常频繁和深入的交流。
我把这个推理结果告诉了萤流,他立马兴奋起来,“那照你这么说,这个地方原来是可以出去的?”
我坐下来,点了一支烟,“嗯,不但是可以出入,而且还可以流通大宗的物资”。
萤流冲我双手挑起大拇指,“你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五百多年了,上苍派你来,一定是救我出去的!只要你能让我出去,我这一辈子都跟着你,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我看着他那祈求样的表情,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悲凉、忽然觉得他跟孙大圣很像。同样都有浑身的本领,却同样都被困住手脚五百年。就如同歌词里唱的那样,“我要这铁棒有何用、我有这变化又如何?”。
一股英雄垂泪、欲说还休的哀伤充斥着我、也激励着我。我要尽我所能,哪怕有一线希望,我也要让他出去。因为他跟我不一样,他是个有用的人、有大用的人,他不该像我这样默默死去。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别高兴,我现在只是能推理出,这里曾经有过连接外界的通道。但是你在这里已经五百多年了,也就是说这个通道已经消失很久了。至于为什么会消失,又是怎么消失的,我们都不得而知。所以说,我们出去的希望还很渺茫”。
但萤流似乎十分的坚定,“没关系,你慢慢找,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这四个字突然让我心头一颤,好像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是啊,因为我从来没有被别人需要过。这一刹那,我觉得如此的充实,我的生命真的是有价值的!
“谢谢你,你是第一个敢相信我的人。为了你的这份相信,我会竭尽所能”。
萤流显然不太明白我说的话,楞了一下,“谢谢我?什么意思?”
我笑了,“没什么意思,走吧,去你的住处看看去”。
萤流习惯性的撇了撇嘴,领着我又往西北走。一路又穿过了大概一公里多的废墟,我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是到了萤流的住处,我有点儿被震了。
这是一所很小的房子,外表看起来很破旧,建在一个一米多高的石砌台子上,乍一看很不起眼。但当我看到屋顶的时候,我瞬间就感觉,自己之前的一些推理,可能是错误的。因为这所小房子屋顶的结构,竟然是很标准的重檐庑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