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莉莉丝，林辰走在上山的路上。

深夜的山林一片寂静，草丛中偶尔传来一两声清脆的虫鸣，夜晚的空气就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寒冷而凄清。

虽然说这条路在上次天蝎的引导下已经走过一次了，林辰对四周的景物多多少少都有着一些印象。不过……

怎么说呢……

啊啊，果然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啊。

在地上用来铺成道路的是湿滑难走的青色石板，石板缝隙间已经密密麻麻地长满了青苔，两边的树木仿佛是欧洲传说中吸血鬼古堡里的树木一样，完全没有生长叶子，干巴巴的枝条伸向天空，中间还结了大量的蜘蛛网。每隔十米还会出现生锈的老旧路灯，有的路灯失灵了而无法发亮，有的还勉强能用，最让人反感的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时亮时灭，闪着诡异的白光。

再加上走一段路就会看到的废弃建筑……这里根本就是一个不祥之地嘛！

感觉就好像是有什么孤魂野鬼徘徊在这里，给这座山施放了最为恶毒的诅咒一般。

林辰是从来都不相信有鬼的，直到他遇见了莉莉丝。

神都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了……鬼会不会存在，也说不好吧？

“我说啊，莉莉丝，这个世界有没有鬼魂的存在，你知道吗？”

总觉得没办法安下心来，林辰干脆直接向头顶的莉莉丝询问。

“啊？那种东西没有啦。”

莉莉丝立刻就给出了回答。

毫不迟疑的，像是在回答常识性问题一样的语气。

她的这种反应让林辰觉得自己像是个傻瓜一样。

话说回来，如果莉莉丝说的是真的话，那么世界上几千年来流传的各种鬼怪小说，包括他那个洛曦学姐最喜欢的那本《聊斋志异》，不就都成了人类用来自己吓自己的愚蠢书籍了吗？

也就是说，几千年来的人类，都像是傻瓜一样，就这样对着突然吹起的风，或者一下子变凉的空气，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吗？

尤其是中国的道士以及西方的驱魔人，这一类自称是和鬼怪打交道的“专业人士”，都一下子变成蠢货了啊。

……

考虑到全人类的智商都在受到威胁，林辰不死心地再次追问道：

“可是，在神明之中，不是也应该有掌管死人的神的存在吗？”

在各个体系的神话中，林辰记得很清楚的。

这还是多亏了那个一直给他推荐各种奇怪书籍的洛曦学姐。

中国神话中的阎王，希腊神话中的哈迪斯，古埃及神话中的奥里西斯，古印度神话中的耶摩……既然莉莉丝和雅典娜这类在神话中有记载的神灵真的存在，那么这些负责处理死人的神灵，也是确实存在的吧？

还是说，他们也和莉莉丝所说的鬼魂一样，都是人类捏造出来的伪物吗？

……

“那是当然。”

和回答上一个问题一样，莉莉丝轻描淡写地就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肯定的回答。

林辰为人类的智商松了口气，要是连这些神灵都是人们虚构出来的，那人类就真的成了自己吓唬自己几千年的傻瓜种族了。

“不过，”莉莉丝接着说：“鬼魂什么的，还是完全不存在的。”

“哈？这是为什么？”

要是有掌管死人的神存在的话，那也就是说死人也同样存在吧？

死去的人，到了神所在的地方，不就成了鬼魂了吗？

“林辰先生你的思想存在误区呢。”

建立了契约的莉莉丝显然对林辰想的东西有所感应，她知道林辰在疑惑些什么。

“林辰先生，你看这个。”

莉莉丝的魔力从她的指间发出，在黑暗中发着不算太明亮，但是完全能够看清的紫色光芒。

并不是要做什么其它的用途，似乎只是用来代替纸笔传达信息而已。

林辰看着魔力在空气中化成几条线段，然后线段组成到一起，变成了一个沙漏的形状。

“林辰先生觉得，人死后都要经历些什么呢？最开始当然是死亡吧？”

“嗯，那是当然。”

“然后，林辰先生觉得死人会去排队，然后接受死神的审判吗？”

“神话中差不多都是这样说的吧？”

“的确，那么然后呢？会根据生前的行为受到审判，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吗？”

“这个……应该不会吧？”

稍微思索了一下，林辰摇着头给出了否定的回复。

要是真的这样的话，天堂和地狱在这几千年来，恐怕早就挤满了吧？

而且，所谓的好坏都是按照人的价值观来判断的，并没有一个永远统一的标准。要知道就在一百年以前，人们还认为不裹脚的女子败坏风俗，按这个道理，现在的女性都该下地狱不成？

果然，莉莉丝也点了点头。

“没错，世界上是没有天堂和地狱的存在的，这个世界没有，我们的那个世界也一样没有。”

“死去的人类，会在负责他们的神的引导下，直接去转生。”

空气中由莉莉丝魔力所形成的沙漏动了起来，里面的沙子由上而下地落下。

“人的生命，其实就和这些沙子一样呢，上面的沙子代表活人，下面的沙子代表转生后的下一代活人。人类在死去的同一时刻就开始了新生，所以死人根本就不存在，而鬼魂也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

“原来……这样吗？”

林辰看着沙漏中的沙子一点点的落下，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他居然正在看着生命的循环。

活着过完一生，然后立刻又是下一生，居然从来就没有人死去过。

人类啊，最终还是成了一个傻瓜种族——每天都有人在为死人哭泣，然而事实却是他们从来都未死去，他们早已经开始了新生，只是不会再记得几秒之前的上一次人生都经历了什么。

“真羡慕呢。”

莉莉丝收回了魔力，空气中小小的紫色沙漏消失，四周也再次暗了下来。

“人类能够转生这件事，真是让人羡慕呢。”

她这样说着，语气听上去就像是老人感慨年轻人活力时的语气。

都是在艳羡着自己永远都不会再拥有的某样东西。

“这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情吗？”

真是让人诧异。

比起这个，神灵们才真的是让凡人们羡慕吧？

毕竟，就算能够转生，但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的话，对自己而言就和没有活过一样。而神灵们都拥有着人们梦寐以求的，无止尽的生命，有这样的生命，什么都可以去经历，什么都不会忘记，这才是最让人羡慕的不是吗？

回应林辰的是莉莉丝长久的沉默，既然她没有说话，林辰也就很识相的不再去问。

好与不好只有真正拥有和经历了才知道，也许在莉莉丝的眼里，有些看法和他不一样吧。

……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也就是在已经是第二天范围内的凌晨一点的时候，林辰和莉莉丝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坐落在将江枫市包围的三座高山中最高的一座山的山顶，曾经有过繁华时代但是现在已经变成了废弃鬼屋的这座教堂。

话说……这里的这座教堂的名字是叫什么来着？貌似是以这座山明明的对吧？

这座山的名字又是什么来的？

努力回忆了一下，林辰却想不起来。

明明记得小时候经常跟着家人来这里才对，而且这里又是江枫市附近最显眼的地形区域。

即使这样还是记不住这里的名字，作为城市居民的林辰有点抱歉。

话说，无论过来多少次，这里还真的是一如既往的阴森啊。

曾经高大神圣的建筑此时只剩下了残破的躯壳，在地上投下重重的影子，感觉就和有恶魔寄居的古堡没什么区别呢。

作为无数正面形象的代表人物，律法与智慧化身的雅典娜，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一个地方作为据点呢？

嘛……虽然说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圣洁的人物就是了。

神话里的那个圣洁的智慧女神，才不会像她那样给被人下套，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

虽然说远远地观察了一下，教堂的正门口处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有人守卫，但是林辰和莉莉丝还是没有选择从大路直接走上去，而是躲在了路旁树林的阴影之中，慢慢地接近了过去。

在这种时候还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走上去，无疑是傻瓜的行为吧？

又不是在拜访什么亲朋好友，总不能上前打个招呼，然后说：“你好啊，我来捣乱了”吧？

虽然说莉莉丝总是嘲笑林辰的智力，但是对于这种事情他还是清楚的。

“我说，你差不多也该下来了吧？”

伸手向上敲了敲依旧骑在自己肩膀上的某个幼*女的膝盖，林辰略显无奈地说道。

头顶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枝，这家伙难道不会觉得难受吗？

“哎呀，已经到站啦？”

“……你刚刚是睡着了吗？”

而且，就算在句尾用上“啦”这样的可爱语气，也是没办法掩盖住你这种恶劣的行为的！

“有点难受呢，有树枝划在我的脸上，林辰先生就不能把身体放低吗？”

不理会林辰的抱怨，莉莉丝反倒是反过来埋怨了。

这家伙的性格是有多么恶劣啊？

“你打算让我蹲着用鸭子步前进，同时还要背着你吗？我可不是变形金刚啊，快点给我下来！”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啊。”

听到莉莉丝好不容易同意了自己的要求，林辰刚想蹲下来让她落地，却发觉莉莉丝已经开始了动作。

用双手撑着他的头，她双腿向上，脚踩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在肩膀上站了起来。

接着，林辰感受到了肩膀上的压力一下子变重，原来是莉莉丝踩在上面，直接向前跳了出去。

在身体在空中向前翻转了两圈，她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呀啊~~~~好累，坐的时间太久，身体都有些麻了呢。”

一面向后舒展了一下身体，莉莉丝这样说着。

林辰则是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被骗了啊。

什么体力还和小孩子一样，明明都是骗人的吧？

哪里会有能够从空中两米的位置向前转体两周半，然后平稳落地完成10分体操动作的六岁小女孩啊！

除了眼前这个！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嘛，林辰先生。”

心灵相连的莉莉丝貌似知道林辰在想什么，她转过身，带着笑容向他解释道：

“虽然说体力没有区别，但是我可是很灵活的哦，这是技巧的问题。”

说着，她抬起一条腿，然后抓住脚踝向上拉，直接将这条腿举到了头顶，分开了180度。

“你看，就连这种事情也是很轻松就能做到的。”

莉莉丝的语气有些得意。

嗯……的确是相当惊人的柔韧度。

不过……

林辰面无表情地指向她的裙子的下摆。

“走光了哦，莉莉丝大人。”

“呀！”

莉莉丝立刻把腿放了下来，脸微微有些发红。

“会对这种幼稚的身体产生性*欲吗？林辰先生真是个变态。”

“明明是你自己露出来了吧！”

话说被看到了内衣居然会脸红？这家伙原来也会害羞的吗？

上次明明还当着别人的面换衣服来着。

……

当然，在凌晨一点的时间来到这种地方，林辰的目的可不是和莉莉丝争论关于她节操的话题的。

还有正事要做。

通过短暂的突袭，对雅典娜进行骚扰，让她将手中的力量分回来保护自己，从而没有余力去对酒神一方发起袭击。

这是林辰所知的的，他们今夜来到这里的目的。

可是要怎么开始呢？

如果门口有负责守卫的圣斗士的话，他们只要去吸引守卫的注意力，或者干脆把他打个半死，然后就能通过守卫来引起雅典娜的警觉，骚扰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然而，现在看来，这种办法是不可行了。

毫无防备的正门——对于想要潜入的人而言原本是相当有利的情况，但是此时却反而成了他和莉莉丝的阻碍。

“要想办法吸引他们出来吗？”

林辰再次望了一眼教堂大门的方向——虽然说是大门，但是其实组成其部分的两扇门中，有一扇已经脱离墙面倒在了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从上而下生长的藤蔓以及从下而上生长的杂草，虽然说这些植物依旧堵在了门口，形成了接近于“门”的作用，挡住人和动物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声音……

如果在站在门口大喊大叫的话，里面应该也能听得很清楚吧？

干脆就在那里大叫一阵，吸引雅典娜和她的圣斗士们出来好了。

当林辰将这种说法向莉莉丝说明之后，却收到了对方满是鄙夷的眼神。

超级S的表情，感觉多半会让某些有特殊喜好的群体相当兴奋。

当然林辰不是属于这一群体的一员。

“什么啊，你那个表情……”

就算觉得这个提议有问题，也不至于用这种眼神看着别人吧？

就像是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好愚蠢呢，林辰先生。”

莉莉丝发表了她的见解，与其说是见解，不如说是她依着自己性子对林辰进行的贬低。

“不光愚蠢，而且还相当卑鄙，就像是草履虫一样——林辰先生改名叫草履辰好了。”

“别给别人起一些乱七八糟的外号啊！”

虽然说已经差不多习惯了莉莉丝的毒舌，但是林辰还是要义正言辞地去反驳她。

而且，这种随意篡改别人名字的举动是怎么回事？

你是小学生吗？

虽然样子的确和小学生没有什么区别。

“那样的话，莉莉丝你倒是也想想什么办法啊？总不能光在这里等着吧？”

一直趴在草丛里的话，怎么可能引起对方的警觉。

而且，即使是夏天，这样的深夜也是有点冷的，再加上草丛里到处都是飞来飞去的讨厌蚊子，简直烦不胜烦。

要是第二天雅典娜开门出来的时候，发现草丛里有两具被蚊子吸干的尸体，恐怕会笑得站不起来吧？

当然她本来就站不起来就是了……

“要不然，我们干脆进去？”

林辰再次提议。

圣斗士们虽然是神，但是也需要休息吧？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就算门口没有人也并不奇怪。

大概都回去睡觉了吧？

这样的话，他和莉莉丝就只需要大摇大摆地冲进去，趁着对方还睡眼惺忪的时候对他们竖起中指，然后赶在他们的怒火降临之前溜之大吉就好了。

听上去也是个可行的计划。

起码林辰是这样觉得的。

然而莉莉丝再次冲着他投来唾弃一般的目光。

搞什么啊，别人可是很努力地去思考了，就算有漏洞在里面，也不至于用这种表情相对吧？

好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林辰先生，”

莉莉丝再次开始发言，依旧是和上次一样的骄傲语气：

“林辰先生你不光自己是个笨蛋，而且也把雅典娜当成是蠢蛋呢。”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像林辰先生这样的话，只会死得连渣都没有吧？”

果然，接踵而来的又是一连串的语言暴力。

“那你这家伙倒是也想想别的办法啊？不要总是我在想。”

虽然说脾气一直都还不错，但是被她这样接二连三的吐槽，就算是林辰也觉得有些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