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终于发现了我,他把我喊进去,反手关了大门。
他训斥了我几句,问我为什么到祖屋来,见我大气都不敢出,他的心便软了。
“去,给你祖爷爷上柱香!”
“祖爷爷?”我重复着我爹的话,犹豫着没有动,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面前的这个雕像都是一个女人。
我爹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喊我,“去啊!愣着干什么!”
我没敢细问,拿了香供上去。这时候,我就发现那女人雕像的后面连接着什么东西,我好奇的凑上去,竟一眼看到一张婴儿的脸,婴儿的两只手直没入雕像的腰部,和雕像牢牢的固定在了一起,从后面看起来,好像是雕像背起了婴儿。
与雕像不同的是,这张婴儿的脸呈现出羊脂白玉的颜色,有些透明的感觉。
我指着这个小孩,一连串的疑问在我的心里产生,为什么这个明明看起来是女人的雕像,我爹把他说成是我的祖爷爷,好端端的一个雕像后背上又为什么背着一个婴儿。
而我现在也没有弄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是纸人扎成的,还是用石头雕成的。
我爹指了指婴儿的下面,我顺着看过去,见婴儿是坐在地上的。
“不是你祖爷爷背这个小孩,是这个小孩在拉你祖爷爷!”
我被我爹的话呛到了,这个小孩能有多大的分量,我祖爷爷竟然还背不动他。
但一瞬间我就明白了,因为我发现这个小孩是用石头雕成的,而女人竟然是用蜡!
我爹用火折子燎了燎女人的雕像,直到有些蜡化的痕迹产生,我爹吹熄了火折子,对我说,“明白了吗?”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新的疑惑在我的心中产生,总觉得这两个雕像一个用蜡,一个用石头,很诡异。
“我家的祖坟发生了这种事,你祖爷爷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虽说是天灾毁了我家的祖坟,但如果不是我冒然去平坟,估计也不会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我今天来就是给你祖爷爷告个罪!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早晚要知道,你记住,这个就是你祖爷爷!”
我爹指向了那个蜡人,这时候,我就看见有一滴眼泪在蜡人的眼里汇聚而成,我以为我看错了,谁知到,蜡人眼中的泪滴越来越大了,在眼里打着转就要滴下来。
那滴眼泪最终化为了蜡油子,凝固在眼睛中,没有滴下来。
我盯着蜡人那张像极了女人的大脸,看他背后的那个婴儿,最后又看蜡人眼中的眼泪,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在心中生成,只觉得心里渐渐的发毛。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床上了。
我起身去找我的鞋,鞋尖向里放在床底下,我边穿衣服,边想我在祖屋的事情。二十多年了,我爹瞒着我在祖屋里供下这么一副雕像,我想绝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祭拜那么简单,隐隐的,我觉得我爹一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而且我感觉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小。
我下楼吃了饭,因为心里有诸多的事情,所以也没有胃口吃的太多,和我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我爹对我说,“村里来了几个旅游的人,现在住在村招待所,让我跟着去看一看,见识见识城里人!”
我也闲的慌,就跟着我爹去了村里的招待所。招待所在村中心,三层楼,一层土楼,一层砖楼,最上面一层则是完全用竹子搭成的,外加一个大院。条件一般的很,但在我们这却还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到的待遇。
刚出了门口,我在路边碰到一个长相陌生的老头,约莫一米六八的身高,下巴长了一圈邋遢的胡子,一身脏兮兮的中山装,几天都没有洗过的样子,他拿着一根竹子在地面上圈圈画画着什么,我看着条条横横的,看的不是很懂。
他看见我们出来了,操着一口外地音主动迎了上来。我爹也看见了他,走上去和他打了一个招呼,亲切的喊他老杨头,那老头也亲切的回应着,看到我的时候,目光明显的在我的眼睛上停留了好久。
“怎么,出来逛逛啊?”我爹知道他是住在招待所的,所以语气很客气。
“对啊!”老杨头手中的竹子指了指他刚刚画的地方,他扔了竹子拍拍手问我爹,“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个地方以前好像是一口井吧!”老杨头往前走了走,跺了跺脚,示意是脚下的位置。
我爹一阵茫然的样子,他当村长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在这里挖开过一口井。
我爹矢口否认,老杨头挥手说,先别急着否认,这口井,有些时间了,起码不下七十年了!
老杨头在原地走了一圈,前后方圆十米的位置几乎被他走了一遍,他示意说,这口井,最起码有这么大!
我爹被他的话吓到了,方圆十米的大井,别说是何家庄,就连全乡也找不出一口来。现在都改吃自来水了,吃井水的人更是不多了,一些井也都被填埋了。
要说以前在这里挖开过一口井,我爹兴许会信,但像老杨头说的那么大个,我爹就觉得是胡扯了,方圆十米的井,能有一间屋子那般大小了。
见我爹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那老杨头神秘的笑了笑,也不计较下去,转眼看向了我,“这位小哥是?”
“不一,叫杨叔!”
我依着我爹的意思,叫了一声杨叔,浑身上下被他看的都不自在起来,而他更是直直的盯着我的一双眼睛看。
“这位小哥,看起来有一些不同啊!”老杨头颇有深意的一句话,让我爹的脸色微微的一变,希冀的说,“这小子从小就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怎么,你能看出来有那些不同!”
“这倒是看不出来,不过他给我的感觉不一样,特别是一双眼睛!”
哎,我心想,还真被这老小子蒙到了,我打小眼睛就有着不同之处,这老头能一眼看出来,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我爹前后对他的态度都很亲切,两人站着又聊了一些关于我的事情,我就看见,那老头看我的目光越来越亮,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那老头聊着聊着,就问到了我家的祖坟,事无巨细问的很清楚,我心说奇怪,你一个大老远来的城里人,打听我家的祖坟干什么。
老头拿出了一张名片,我认得字,就读了出来。知道了老头的身份,感情是做死人买卖的,名片上写的很清楚,是起棺的。
近来土改政策推行后,好多的坟墓重新归土了,起棺便成了一件有商机的事情,没想到,城里人都到我们乡下来了。
老头挺能编,非要我爹把祖坟起棺的事情交给他做,他说他都在这里等了一早上了,我家的祖坟是不能葬人了,不如起棺出来火化。我爹不同意,老头便眯着眼睛跟在我们后面,而我就觉得,他的一双眼睛全在我身上盯着呢。
我就小声的问我爹,这老头到底是干什么的,真的是起棺的?
我爹也说不清楚,只搓了搓大拇指和食指,意思是只要有钱就行了。我郁闷的跟在他后面,到了村里的招待所。而那老头一路上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跟着,和我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招待所只要三层并不完善的楼房,平时来这里落脚的人少之又少,招待所就一直空着,这帮人以来之后,就包下了整栋楼。
我爹站在招待所的门口和那个老头说话,言语中无非就是在讨论着我家的祖坟。老头表现的很热情,可我爹压根就没有想过祖坟起棺,所以愣是没有被说动半分。
我帮我爹拿了他们需要的日常用品进去,我进去的时候,留意了一眼那个老头,就看见他的眼睛深处,有一丝阴狠一闪即逝。
我顿感错愕,再看他时,还是脸上挂着笑意的老头。
我奇怪的摇了摇头,拿着日用品上了二楼,敲了敲一间房间门,见没有上锁,就试探着推开了一条缝,把头伸了进去,“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我把门开的更大了,想要走进去,把日用品放进去。
房间的门被慢慢推开,这个时候,我就看见了一只类似于蜘蛛的巨大生物,一动不动的悬挂在墙壁上,那个生物慢慢回过了头,竟然看向了我。
我的整个人,顿时间傻在了原地,吓得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