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艘破旧的太空船穿过一片放射性的宇宙尘埃后,“轰隆隆”的巨响从船舱的接收器里传来。古尔嘉德能感觉到船身在剧烈抖动着,就像是个迎风而立的古稀老人。那是混合着高能粒子流的冲击波击打船身发出的震荡。幸好这里的护盾还不是多不争气,能勉强支撑住这里的防护工作。他现在担心的是冲击波中带的磁场会不会影响船只的稳定性,现在看来老飞船这方面的性能也还不错,冲击波能量爆发减小之后,除了屏幕有些模糊之外其他构造没有什么问题。
艾薇和莉莉丝看着脚下,他们无法看到那个空间站的情况,只能看到飞来的,一闪即逝的碎片与灰尘,其中一些碎片还在放着红光,那是一场爆炸中所留下的残余,它们都来自第七神学院的方向。艾薇看着看着突然盯住了一个地方,一个小东西悬挂在飞船的外接触手上——一朵花。
古尔嘉德也惊叹到:“圣洁之灵。”
它没有失去生命,还在没有空气和水,只有冲击波和高强度辐射的外太空存活并绽放着。
“快,把机械触手拉回来!快!”艾薇指着圣洁之灵。“古尔嘉德,快看!”
“看到了。”古尔嘉德说着冲冲进了控制台,年轻一些的校工在操纵着推杆,小小的雷达屏幕上是许多飞速移动的细小颗粒。他急着寻找机械触手的开关但没有找到,这个时候显得有些慌乱,古尔嘉德推开他,他拉开了一个小抽屉,隔着一块镜片,有一个指令回收的按钮,“但愿还能用……”他按了上去,然后等待收回,很简单,外面的机械触手剧烈的晃动,连带着圣洁之灵,古尔嘉德擦了把汉,笑笑给艾薇竖了大拇指:“任务完成。”
圣洁之灵带着破碎的瓦罐被送到艾薇面前,艾薇又把它交给了古尔嘉德,这本来就是他的礼物。
“真顽强啊,就像希望。”莉莉丝在一旁看着,这个时候突然自言自语起来。
“说的跟快没救了似得……”古尔嘉德重新站起来,走到操作台,精准的操纵着繁杂的仪器,接连点了数十个按钮,将飞行器的功率调节到了他估计能承受的最大单位,同时向着中心恒星发射了无法观察到的长频光波。
“你怎么会这种东西?”艾薇捧着花走到他旁边问:“学院里都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父亲告诉我的,那个时候我还小,父亲陪在我身边的时间他教会我许多东西。”古尔嘉德抬头拉了一下,又出现一个抽屉:“应该是那段时间里偶然的发现,一个中世纪文明飞船载着中世纪时期的货物撞击到了我们的星球。父亲作为铸星师,同时也是个杰出的天体物理学家,你知道他研究什么吗?”
“你父亲很伟大。”艾薇说,她摇摇头。
“他很伟大,因为他是银河系的第一代和平革命家。”古尔嘉德观察着光波雷达的反应情况,用手操纵着两个雷达机的频率,反射到屏幕上的是无规则的弹跳式信号。“他研究宇宙起源和黑洞理论。”他静静的说:“或许革命家对你们来说是个敏感的词汇,但我父亲不是暴徒。”
“黑洞理论?”
“黑洞理论实际上就是人类的禁区了。”古尔嘉德笑笑:“但所谓的人类禁区,其实是那个该死的革命党的禁区,他们不同意父亲的再研究,但父亲在秘密基地里依旧努力着,他教我驾驶了那艘太空船,我学的很快,父亲在后面握住我的手说让我快些成长……”
“然后呢?那艘……”
“然后父亲就被该死的星际会议召唤了。”古尔嘉德沉重的按住一个蓝色按钮,许久才松手。“完成了。”
“什么?”
“我们要开辟一条崭新的航路。”古尔嘉德看着雷达上愈来愈近的震动,嘴角终于出现了笑容,不为人察觉的笑容。他终于要凭借着自己对于宇宙的认知完成父亲的实验了。这艘古老破旧的飞船,即将开始整个银河系史无前例的黑洞跳跃。
在学院的这几年,除了偶尔神经病一次被关进白房子,他都会去到那座吊桥仰望星河,那是他向往的地方。每天都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会感到厌烦。那段平凡无奇的时间里他还研究了学院周围的空间构造,中心恒星的距离这里很近,未知因素导致的周围出现了空间缝隙,大量聚集的宇宙尘埃堆积于缝隙周围,在这偏居一隅的银河系周边,很少会有科学考察的踪迹,但这里真的是一个充满玄妙的宝地,可惜当初父亲没来得及找到这里。
“或许和你们讨论天体物理让你们很不舒服,抱歉。我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雷达上的扭曲频率正在加速朝着飞船靠近,就仿佛宇宙中的巨兽要张开大口吞没星河。
“知道为什么我们发现的那艘飞船是中世纪的吗?”古尔嘉德背对着人们,他们无法看到前面的东西,只能看见脚下。但古尔嘉德可以通过安装在驾驶台的望远镜观察。“它跨越了时空的限制,成为了一个——高尚的牺牲品。”接着他转身看着望远镜之外的前方,不规则的黑洞已经开始扩张。他又看了一眼操作台,最后手指悬在那个红色的按钮上——那是高能速冲的按钮,使用之后这艘飞船就会陷入瘫痪状态。这意味着他只有一次机会。雷达上出现了高能红色预警,从船体后面,一颗米迦勒NH218导弹飞速接近,已经逼上绝路,他回不了头了。
古尔嘉德按下了那个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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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被一块石头砸醒的,醒过来之后,发现头上是个大包……这倒霉催的娃儿。可他却是一阵欣喜,疼痛的感觉告诉他:他没有死,他成功了。他躺在地上看着天空,有些昏暗,笑了出来。
但这里是什么地方?古尔嘉德坐起来之后,发现自己待在一个笼子里,像只被抓住的野兽。很显然这里不是文明发达的地方,这里的人还在用铁锁束缚自己。他摇晃着身子想要站起来,然后他看到了黑屋子,一片硝烟与火光。像是一场……小范围的地表战争,但他知道这不是战争,因为没有尸体和鲜血。
“嘿!”他身后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站那儿别动!”
他尝试着回头,但只看到一眼,那个男人便嘶吼道:“别回头,就站在那儿!俘虏!”
“俘虏?”他无奈的举起双手:“我不是俘虏,冷静点。”
“你的人都在我们手上!你也要冷静。”男人慢慢从他的身后绕到他的侧面,他还端着一种老土的,杀伤力非常差劲的火药金属枪械。这种东西早就被先进的天体文明淘汰掉了,但他毫不怀疑这东西依旧可以一枪爆掉他的脑袋。男人拿枪尖指着他:“脱掉你的外套,放在栏杆外面。”
“为什么?”
“你身上有很强的辐射源,脱下来!”男人一枪管顶在他的腰上:“混蛋!”
“我不是混蛋,你才是。”古尔嘉德脱掉自己的衣服,连同他的语言转换器,这东西在星系文明的交流中是必备,每个人都会有,包括神学院的教父。但这样他就失去和这个星球的交流能力了。现在他在用自己的母语说话,不担心会再挨揍。
“你这猴子TM才是混蛋!”男人指着他的鼻子,用枪管。“不要以为说意大利语我就不知道你在骂我!”
“嗯?!!!”古尔嘉德有点儿懵。
“你是意大利人……一样是地球盟军?我是美国大兵。”男人的枪松了松,眼睛也离开了瞄准的焦距线。
“不不不……我是和平主义者,不是军人,我从教堂来,是个学生。”古尔嘉德摆手:“不是敌人,也不是混蛋。”
“那为什么你身上带着强辐射?是要来破坏我们的接收器吗!”
“事故原因。”古尔嘉德把外套扔出笼子,转身一周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接着他突然一愣,恍然间想起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唉我飞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