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陌一直在使眼色,但是杜伟就是一个劲地说。直到裴正勋抬手说道:“你们先去查探,看看能不能找到张总管。”
杜伟听到就直接带着人去了密道查探。其实在杜伟提起那所房子的时候,裴正勋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那人在十几年前也是江城的一号人物,提起他来人们都是伸出大拇指的。可是在一次皇商的选拔中落败,从此就再也没有爬起来。后来房子也毁了,家里的人都散了。
裴正勋慢慢坐到凳子上,许久不曾言语。宋陌在旁边看着觉得奇怪,就问道:“舅舅,可是想起了什么?”
裴正勋没有回答,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语调有些深沉地说道:“只是想起一个老友,并且想起那个密道了。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看看。”
“好。”
两人拿着火把,来到后花园的假山旁。裴正勋深吸了一口气,用右手在假山的一个凸起上摁了一下,就听到轻微的声音,然后一扇石门缓缓地开了。
裴正勋张大了嘴巴,好像不信似的,还揉了揉眼睛,然后看了看身旁的宋陌。不敢置信的他,小心地把左脚探了进去,然后慢慢地走进去,边走还边四处看。身子向后倾,好像随时准备出去一般。
宋陌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很奇怪,不过刚才已经来过一次,没什么危险,也还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忽然走到一个宽敞的地方,宋陌刚才就见过了,是个小石室,有石头砌起来的床,还有石桌,石椅。石桌上还刻着棋谱,刚才没怎么仔细看,现在看来,不就正好是两个人对弈的场所吗。
裴正勋看到这个,表情很复杂,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很激动。袖子里的手都哆哆嗦嗦地,他右手扶着石桌,慢慢抬起左手轻轻地移到棋盘上,像在抚摸着绝世珍宝一样,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舅舅,这难道是您的旧友弄的?”宋陌问道。
裴正勋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正是,我带你走出这密道再说吧。”
接着他们二人很迅速地走完密道,在密道的另一头,桃园巷还呆了一会才回到裴府。
裴正勋和宋陌坐下后,就拿出他那套真爱的茶具,煮上水,开始讲起他的故事。
“那个院子的主人叫楚磊,和我是八拜之交。我小他五岁为弟,他为兄长。我刚开始的时候在江城做生意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家里当时都不同意我从商,不但不帮衬,反而暗地里还使绊子。”
宋陌听到这里,心里暗道,那是肯定的了,您是家里最聪明伶俐,最上进,最会说话做事的人。那是要学问有学问,要人品有人品,要样貌有样貌,能言善辩,能文能武。
母亲每次说起这个的时候,就要扼腕叹息一下,族里这辈最优秀的孩子居然从了商,太让人可惜了。
看到宋陌嘴角微微上翘,裴正勋也笑了笑:“不过,我这人倔,越不让我干,我偏要干出个样子来。渐渐地,生意有了些起色,而我和楚大哥也越来越熟,就拜了把子,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们两个都是棋痴,都特别喜欢下棋,但有时候下的时候老是被人打断,所以就想说是能不能有个地方,不会被人打扰。
于是,我们打算做个密道,从裴府到楚宅,中间设个石室,弄个棋盘和凳子,通风什么的都做好,我们就算在里面三天三夜也不要紧。
当时这只是个计划,图纸什么的是我弄好的。弄好之后,我把图纸交给他。这会恰好家里突然来信,让我去趟盛京,然后我就拜别了楚大哥,一去就是三个月。
可是谁想到,等我回来的时候,他还是在城门口等我,但我当时还不知道他的家业已经败了。那天,我们又在这院子里下了一盘棋。他那天走的时候,我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勉强。但是我却没有问他是为什么,我应该多问一句的。”
说到伤心处,裴正勋的眼圈有些红,对着宋陌就说:“你说我那天要是多问他一句,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快就走了,连他的家眷,他的子嗣我都没再见过。”
宋陌听了,就劝道:“舅舅,别伤心了,说不定是别人暗害他呢。您后来查了没有?”
“查了,是挣皇商的事情。这里是鱼米之乡,历来朝廷的丝绸都是从这里出的。大烽虽说建国不过几十载,但是每年的丝绸皇商,楚家都是占大头的。只不过,那年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出了个陆家,把楚家的顶了。
听人说,他找了不少人都没有办法,钦差就选中了陆家的丝绸。本来皇商没有就没有了,对他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可是他的另一个粮食的生意也被人给抢了,还有他的佃农忽然都不租他的地了。
还有不少掌柜都卷了钱离开了,他可能支撑不住了,最后,一把大火把楚宅烧的什么也没有留下。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居然已经把这个密道造好了,我真是不知道。”
裴正勋说完,坐了好一会,都不说话。
宋陌听完,只觉得楚磊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能让舅舅佩服的人,应该是很有本事的。怎么会忽然短短三个月就弄的家破人亡,这不正常。
而且这些事情都是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也太巧了。这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除非是有人特意安排。还有消失的张龙张总管去了哪里,这一切到底是谁安排的……
裴正勋顿了顿又接着说:“张龙一身的本事,武功是和我一起拜名师学的,而且他在这上面也下了不少功夫。能伤的了他的人,这江城里恐怕不会太多。
而且他遇事灵活,做事谨慎小心。这会不在估计是查到什么了,怕跟丢了,所以先自己追上去了,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裴正勋这么安慰着自己。
宋陌看出舅舅并不是像他嘴上说的那样放心,只是希望如此吧。所以他就配合着点点头,然后问道:“舅舅,你这个兄弟为人如何,可有仇家?”
“他为人豪爽,向来好客,对朋友很好。而且生意上的事情也都讲究和气生财,讲信用,哪怕不挣钱也要守信。还有就是,他的价钱很公道,店里头从来都是童叟无欺,附近的人都喜欢去他那里买东西。”
说完后,裴正勋想想,又补充道:“仇家吗,没听他说过,而且当时开店的时候,地痞混混那些都不去他店里捣乱。而且遇上乞丐,或者卖身的,他还慷慨解囊,人人都说他是个大善人。”
宋陌听了,暗自思忖,所有人都说好的,未必是真好,也有可能是装的。还有,地痞混混是精着呢,知道什么人惹不起,什么人惹得起,什么铺子里能收钱,什么不能收。
他们为什么不去楚磊的店里捣乱呢。应该是有人打过招呼了,楚磊应该是有个大靠山吧。“舅舅,您这个兄弟做什么生意的,听您说他应该是做的很大,那应该有不少靠山吧。”
“他主营茶叶,丝绸,还有古玩玉器,好多还过海运到毛子的地方,有大挣头。他真是一把搂钱的好手,眼光极准。”
裴正勋见宋陌听得认真,嬉笑道:“我还是少跟你说些这个吧,不然你到时候从了商,堂姐该过来追杀我了。”
宋陌赧然一笑。
“还有你说的靠山一事,靠山这个东西,有一个大的就足够了。”
宋陌见裴正勋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就接着又问:“那他的靠山是谁啊?”
“你非要知道?”裴正勋的脸色有些变了。
“舅舅,您不觉得奇怪吗?若是靠山有用,为什么他的产业会败了,人也死了,最后什么话也没有留给您。
只留下后花园的密道,他既然有时间造密道,却没有向您求助,也没有告诉您这件事情,您不觉得奇怪吗?”
宋陌的话,像刀一样,深深地扎在裴正勋的心口,痛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宋陌叫过来,说这些事情,他不是自己的儿子,只是表外甥而已。但就是很合眼缘。
俊辉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可总觉得父子之间有条鸿沟,难以跨越。除了物质上的满足,他真的不知道再能给这个儿子什么。这个表外甥,只来了三天,就让自己能把这么多事情都愿意告诉他。
半晌,裴正勋低着头小声吐出几个字来:“李俊卿。”
宋陌等得有些不耐,就喝了口茶,还没咽下去,就听见这几个字来,差点把茶水喷了出来:“什么?”
“你没听错,就是那个李俊卿,现今的左相大人。”
这事情大了,盛京中的大人物,宋陌就算没有见过,也是听过的,对这个左相大人,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人今年四十有余,在朝中颇有势力。每次去外家的时候,外公说起他来,总是吹胡子瞪眼。
嗯,不错,宋陌的外公裴元修就是右相,他们两个,不是很对付。“舅舅,您当时知道这件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