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阳光是橘红色的,斜斜的从窗子里射进教室,这是云小只今天的最后一门课,近代史概论。
但云小只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理科生,临床医学二年级,按理说他应该从高一就彻底告别了历史这种他觉得既反人类又鸡肋无比的学科,无奈他的死党许执来了医学院之后对那些骨头内脏通通不感兴趣,反而觉醒了对祖国近代历史,或者说是对近代史概论讲师白薇薇的巨大热情,偏拉着他一起来看波涛汹涌,腰细腿长。
云小只觉得白薇薇长相身材只能算说的过去,只是职业套裙和大学讲师这个身份,确实满足了许多人的邪恶嗜好。许执用四川味的普通话吐槽他,
“你以为每一个男生都可以长成你这样么,脸比女生好看,皮肤比女生白,照照镜子完全可以和自己谈恋爱,我和你讲,你单身到现在绝对是因为花季少女们看见你都自卑了,要是小爷是个弯的,你绝对第一个菊花变成向日葵。”
“行了,暗恋你的女神讲师去。”
云小只已经习惯别人看自己或羡慕或惊奇或怪异的眼神了,虽然他自己也因为自己长得“不够爷们”而苦恼过,不过很快想通了,相貌是父母给的,无法改变又何必自寻烦恼。
云小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很沉,大学的阶梯教室很大,不过白薇薇的近代史概论一直爆满,整间教室几乎没有空位,这也直接导致教室里很闷热。白薇薇的声音从挂在四周墙壁上的音响里传出来,带着些许的回音,催眠效果一流。
不过许执到没有丝毫困意,目不转睛的盯着讲台上的白薇薇,云小只叹了口气,终于放弃了抵抗,被沉沉的睡意席卷全身,伏在桌子上睡了过去,耳边白薇薇授讲课的声音越来越远,逐渐的消失了。
很奇怪,不仅仅是声音消失了,连空气中的闷热似乎也消失的一干二净,甚至变得有些寒冷。云小只打了个激灵,猛地惊醒,却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上。四周什么都不见了,只有他身边倒在地上的椅子,教室不见了,白薇薇、许执还有其他同学也都不见了,周围的空间向无限远处延伸,黑漆漆的一片虚无。
云小只脸色苍白的爬起来,忽然奇怪的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一枚黑色的指环不知什么时候戴在了无名指上,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作的,几乎没有重量,上面也没有任何修饰。云小只试了试把它取下来,黑色指环好像长在了皮肤上一样,纹丝不动。
他肯定这种诡异的情况绝对不是什么恶作剧可以办到的,但作为一名临床医学系的学生,云小只也绝不会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怪力乱神,他很镇静地向四周看去,不过令他失望的是,四周只有虚无的黑色。
正在他额角渗出微微的冷汗时,忽然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半空中响了起来:
“异常态区域已重叠,求生型任务开启。”
云小只听到这个声音后觉得自己的大脑更加的混乱了。求生任务?这是什么鬼……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还不及他思考当下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四周无尽的黑色随着那个声音的终止,突兀的开始扭曲起来。一阵阵恶心和窒息的感觉冲击着云小只的大脑,身边的景色再次突兀的变换,但云小只却无暇顾及,头痛的跪在地上控制不住的干呕起来,好半天,他才缓过来一些,贪婪的大口喘息着新鲜的空气。
云小只挣扎着欲爬起来,头顶却突然一痛,似乎撞到了一块木板上,四周依然很黑,但却不再是之前那种令人恐惧的虚无,他伸出手前方头顶探去,摸到头上模板的边缘,小心翼翼的爬了出来,这才站起身,仔细地打量起四周来。
倒塌歪斜的桌椅到处都是,地上还有许多书本和讲义,这里……好像是教室?云小只满肚子的狐疑,最终他在教室的最前面发现了只剩下一个角还顽强的钉在墙上的黑板,上面密密麻麻的板书正是白薇薇近代史概论所讲的内容。
“能量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的消失。”
云小只注意到有一句与历史完全无关的话,用粉笔歪歪扭扭的写在写在黑板的正中央,但他只是疑惑的迟疑了一下,便不再多想。
云小只完全确认了自己就是在之前那间阶梯教室里,只是自己睡了一觉醒来,白薇薇和许执等其他学生一个都不见了,他的大脑还是处在昏昏沉沉的混乱状态,有点搞不清刚刚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梦境还是什么他所不能理解的情况。
难不成自己一觉睡到天黑,许执下课没有等自己已经走了?还是说自己的睡姿不正确,睁眼的方式不对?
云小只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瞳孔猛地一缩……16点45分!
也就是说,现在还是下午!
而且……而且云小只清楚的记得自己趴在桌子上想打个盹的时候最多才四点半,但是周围的黑暗程度绝对不属于正常的傍晚,更奇怪的是,云小只注意到电子钟显示的时间并没有继续变化。他皱了皱眉,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同样停止了变化,而时间凝固的时刻,同样是16点45分!
云小只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了,现在发生的一切一切都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至少在他看来,现在的状况并不属于科学可以解释的范畴。他推开虚掩着的教室门走了出去,走廊里同样是昏暗的,只能勉强维持着三四米的视野,隐隐约约的远处似乎还有呻吟和喘息的声音,显得无比的诡异和阴森。
人在视觉被极度削弱的时候,通常其他的感官会变得比平常更加的敏锐,比如嗅觉和听觉。
云小只嗅到空气里到处都是一种咸腥的味道,作为医学系的学生,他敏锐的意识到这是血液的味道,下意识地他向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的方向加快了脚步,也许是因为好奇心的驱使,又或者他希望能见到一个人,现在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这么希望能立刻见到一个人,然后来来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小只突然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软塌塌的东西,质感很像皮垫子一样,还有点湿漉漉粘糊糊的,他打开手机上的手电,向下照去。
唔!云小只像炸了毛一样赶紧向旁边跳开,捂着嘴差点直接吐出来,同时一股寒意从尾椎升起直窜上头皮,地上是一滩人形的皮囊,像是被人从中间剖开把骨头取出来一样,整副骨架都不翼而飞了,皮囊的面部已经看不清了,但从衣着上可以看出,这是他们医学院的一名女同学。
“救命,你大爷的……别他妈追着小爷了!”
这时,云小只前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可以判断是向他这里跑来,而听那一口四川味的普通话,云小只是又惊又喜,他大声呼唤道“许执!”
“小只!”前面跑来的人也是一愣,随即大叫道,“快他妈跑,骨头架子追上来了!”
“你说什么,骨头……”云小只还没说完,许执已经跑到了他的身边,停都没停一口气,直接扯住云小只的一只手臂一起狂奔起来。
“先逃命!”许执喘着喊道。
云小只只来得及向身后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许执,别跑了,后面什么都没有!”云小只喊道。
“嗯?”许执听了之后回头看了看,果然什么都不见了,这才放开云小只,停下脚步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累死……小爷了……”
云小只扶住许执,赶忙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人都哪去了,还有你说什么东西在追你?”
许执的脸色很不好,汗水顺着额角滴下,一边警惕的望着云小只的背后,一边说道,“我要说其实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了,你相信么?”
“别卖关子了。”云小只也跟着回头警惕的张望。
“我只知道上课时整栋楼忽然一颤,外面就瞬间黑了下来,大家以为是地震了,就赶忙往外面逃,谁想到……”说到这,许执的眼神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恐惧,他咽了一下口水,接着讲到,“白薇薇忽然扭曲着倒在地上,关节扭曲成了柔术演员都达不到的角度,人还没死,痛苦的惨叫着,然后,她的骨架就那么活生生的冲她身体里挤了出来……你没听错,就是她的骨架自己把皮肤撕开挤了出来,大家都被吓坏了,一些人惊叫着逃了出去,有几个胆小的直接吓得软坐在地上,然后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骨架走过去就把他们一个一个的撕开,然后更多的骨架站了起来。”
“那我呢……”云小只是真的庆幸自己命大,就睡在哪里直到醒来,居然一点事没有。
“你?我也想问问你呢,小爷打算逃跑的时候正要拉上你,却发现你直接不见了,就是天色瞬间昏暗的时候,你就直接消失了。”许执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当时不仅是大楼里到处传来惨叫惊叫,楼外面也是,估计不仅仅是这里出了事,小爷藏在男厕所旁的洁具储藏室的铁柜子里躲过一劫,在里面躲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没想刚出来就遇见一具游荡的骨架……”
“你说……你藏了一个多小时?”云小只皱眉问道。
“应该没错。”许执认真的肯定道。
“那你看看你的手机,现在几点了?”云小只连忙问道。
“手机?逃命的时候当成板砖当暗器使了……对了,我手表不知道怎么也坏掉了。”
“停在了16点45分?”
“嗯,”许执点了点头,疑惑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云小只揉了揉太阳穴,先不说许执讲的骨架是真是假,现在所有能指示时间的物品都停止在了16点45分,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外面早就应该派来武警进行救援了,现在只有两种可能,想到这云小只说道,“许执,现在大概有两个可能。”
许执愣了一下,“什么两个可能?”
“要么全世界现在都乱套了,要么我们现在已经与世隔绝了。”
咯吱……
许执忽然把手指竖在嘴唇前,示意云小只不要说话。
云小只愣了一下,果然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咯吱……咯吱咯吱……
似乎是一种类似睡觉时磨牙的咯吱声,而声音的来源似乎在他们二人的头顶,云小只感觉自己的头皮发麻,但还是下意识僵硬地抬起头向上看去。
“许执,你之前说的是我们头顶上那玩意么?”云小只牙齿打着架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许执也顺势抬头看去,一个副白色的,身上裹着些许粉红色肌肉纤维的骨架,四肢反向扭曲正挂在天花板上,空洞的眼眶正望向他们,两排雪白的牙齿微微张开,似乎是在向他们两个人露出微笑。
“对呀,就是这玩意儿,”许执下意识的回答。
“那我们还不跑!”云小只先回过神来,赶紧推了愣神的许执一下,两个人撒腿向前就跑了起来。按理说,两个人体育都不错,在两届学院里举行的运动会两人都能拿到跑步项目的名次,不过那副骨架移动的速度更是惊人,而且极为敏捷,四肢一发力,竟然从两人的头顶跃到了他们的前面,将他们逃跑的路线完全封死了。
那抹微笑依旧挂在骨架的没有肌肉和皮肤的脸上,似乎是猎人正在面对被陷阱困住还在不停挣扎的两只小动物,戏谑而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