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容噙着笑,环视一圈,伸脚便将一木椅踢上天,木椅在空中恰恰翻了三个跟斗稳稳的落在了身前,他一掀衣袍下摆,左脚时机恰好稳当当的踏在了上面。
女子顿了顿,随即笑脸盈盈的瞧着他,“小哥哥,这手功夫可俊得很。”
他微微挑眉,轻轻瞥了瞥站在大厅中的环肥燕瘦,拿起圆桌上的青梅,恍若无人的轻嗅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说道:“诸位姐姐,我还有更俊的功夫呢,你们,谁想尝试,嗯?”
一句话说得人砰然心动,这声音听得这些风月中人竟然也不自禁的红了脸。
那女子笑骂道:“冤家,只知道欺负奴家。”她放下团扇,纤腰一扭,坐在了沈从容对面。
沈从容微微眯眼打量着她,眉是淡淡如远山含黛,鼻梁清秀却挺拔,如同此女子的性格般,热情却又圆通,因为倒酒女子垂下眼眸,他却认定了她最好看的非那双眼睛莫属。
酒杯递至眼前,沈从容依旧似笑非笑眼睛都不眨的欣赏着她,女子倒也大方,胆大的回视着他的审视。那小巧的嘴唇轻启,“小哥哥……”
那一声似哀怨,似娇嗔的声音入耳,沈从容眯着眼微微点头,心满意足的笑了笑,闻了闻那杯酒,笑道:“姐姐倒真大方,这千金一杯的佳酿竟然要被小子来给糟蹋了。”
女子执起团扇,媚眼如丝的看着他,“小哥哥真会说笑。”她继续半掩面容,说道:“小哥哥,这酒,你敢喝是不敢?”
沈从容摇头失笑,轻放下酒杯,眼光飘过那女子,看向那人身后的佳丽,笑道:“姐姐这来日馆可真是有趣。”似觉得很好笑一般,他继续摇头笑道:“名字起得大俗,装饰得也大俗,连,这待客之道也是,俗不可耐。呵,竟不知这世上还会有这等俗人开下这等俗馆。”
女子脸色一变,沈从容身子后仰,惬意的看了看四周,说道:“不过,大俗即雅这话也不错。”
女子团扇轻摇,不温不火的说道:“原来小哥哥是嫌奴家怠慢了。”胳膊微抬,纱衣轻滑,露出如藕的手臂。随即几名姿色不俗的女子缓缓上前,分别立在沈从容左右。
沈从容讶然,翘起木椅后面的椅腿微微前倾身子,双手枕在桌子上诚心万分的朝那些女子努了努嘴:“姐姐,这些,可比你不上。”他坐回身子,椅子四腿着地,他转动酒杯,“如此佳酿,该当姐姐这样的美人以唇度酒方才能让人体味出其中的绝妙来。”他微挑长眉,眼波流转的看着对方,酒杯中晃动的香醇液体似乎都还及不上他眼中的一丝目光荡漾。
女子微微变色,却听见女子身后一人冷哼一声,“小子好生无礼,来日馆的朝云姑娘岂是你这般轻薄的?”
沈从容冷笑一声,自顾自的闭上了眼,凑近酒杯轻嗅,他对着酒杯缓缓开口道:“绿珠救崇擅舞笛,小小妙笔西湖堤。体长红拂侠盖世,脱娼诗妖字才姬。”他复而放下酒杯,站起身,笑道:“既然姐姐玩不起,小子也不再敢造次了。就此别过。”
朝云身后之人气得想上前却被她制止了,她若有深思的看着那少年离去的背影,垂下眉眼。
二楼走廊上,一柄碧玉素帛折扇轻轻从薄纱层中穿出,但闻一声孟浪的笑声传来。白日所见的桃花眼此刻笑如春风般的看着楼下之人。
朝云收敛神色,起身肃立,“爷,奴婢拦不下他。”
他倚在栏杆上,桃花眼半眯着如瀑的头发倾洒下来,与身后白纱形成鲜明的对比。缓缓他朝着白纱勾唇笑道:“易之,怎样?”
朝云微微抬头,却见那白纱中隐约好似还有一人的身影。她心中一动,想看清那人容颜却又不敢过于冒犯,只得在低下头。
“你又输了。”那人似怪罪的语言却带着轻松的语调。
桃花眼转转身,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这人叫沈从容,如今看来不为女色所惑倒也有几分定力,不似白日所见不过徒有其表。”
纱帐之后的人静了静,缓缓开口道:“你不觉得她很眼熟么?”
桃花眼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你呀,是找那人找糊涂了吧。瞧见有些姿色的就以为是她了?呵呵,这男扮女装的或许也有,可这般出入烟花之地也非寻常女子能做得到吧。你且再细想他方才那番轻狂之言,啧啧,只怕风流韵事比我都还多上许多呢。”
白纱之后缓缓伸出一只手,缓缓拨开挡住视线的纱帐。修长而指节分明一看便是富贵人家,依旧白衣,依旧容颜如画。他似走在哪儿,立于哪儿都增添了四周脱尘的氛围一般,静如山水画,静如梵音响。如今他立于烟花之地却浑然觉得如赏世外仙葩一般。他只看着大门方向,那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愈发模糊。
是么?不是她么?
沈从容走出门,抚了抚胸,继而左右瞧了瞧也没看见瘦马的身影,找寻一番之后还是在来日馆侧边的小门旁瞧见了正同另一匹马耳鬓厮磨的家伙。
他好笑的看着这一幕,扶额叹道,难道真该为它解决解决其他需要了?
他走过去,伸手拍在马背上,笑骂道:“色鬼!”想起方才还有人如此这般骂过自己,笑得更欢了。
瘦马不悦的瞥了他一眼,一副你欢乐了我也该欢乐的神情,继续理所当然的围着另一匹马磨蹭。
沈从容受不了了。
为了解救另一匹即将发飙的母马,他轻巧的翻身骑在了瘦马之上,弯腰抚着它的鬃毛道:“喂,笨东西,这种事总得讲究个你情我愿不是?好歹你也是纯种呀。”
瘦马一听,颇以为意,退后了几步,打了几个温和的响鼻。
沈从容微微笑了笑,感到一阵“儒马可教”的欣慰,抬头时看见那匹被自家瘦马逼到了旮旯角的马时微微皱了皱眉。
竟是于白日官道上所见,呵,原来是熟人。
“吁,驾!”他扯紧缰绳,双腿一用力,瘦马念念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它的“梦中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