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35年,三十年的时光转瞬即逝。
“喂,少当家的!来了件‘海货’,您赶紧过来瞅瞅!”当铺外面,家里面的伙计火急火燎的叫到。
“来了来了!你急个什么?”
此时我正在里屋不厌其烦的翻阅着老爹留下的东西,那是堆放在书架上的数量相当庞大的竹简。
按照老爹的话来讲,他这一辈子都不认识什么字,也没什么好记性,干脆就每经历一些奇幻或有趣的事,就叫人刻在竹简上留下来,以后就可以给他儿子,也就是我,吹吹牛逼。而且让我以后给我儿子,也就是他孙子,继续把这牛逼和传家宝一样吹下去。
说来好笑,小时候听到老爹这么义正言辞的把这些事情说给我,我还真就觉得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是那种以后家族代代不准忘的那种。现在长大了看到这些东西竟然不自觉的感到荒唐了。
老爹让人记下的内容非常繁杂,有一些我刚刚正在看的地下神秘探险,也有某天看到某家小姐漂亮,与她感天动地的恋爱故事云云,甚至于里面写了更多不靠谱的,比如孤身打虎啊,单挑水怪啊,其中离谱和夸张的成分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至少我本人是从来没当过真。
老爹在他所说的故事中正是汉子的角色,事实证明他的确和他说的一样完全不靠谱。他在三十多岁时才生下的我,却在十年后就因病去世了。我的母亲是一个很漂亮的大美人,在老爹去世后就消失了,也许是改嫁了,又或是离家出走了不得而知。总之两人唯一给我留下的财产就是我现在得以生存的这个当铺了。
我正看老爹的“英勇事迹”看的津津有味,谁料到家里的伙计完全不得安生。所谓的海货就是表面上看起来大众货,但是其中可能有蹊跷,以他的眼力看不真切的意思。
谢天谢地!我从小跟着老爹在当铺里看各种各样的东西,眼力不知不觉间变得刁钻。这才靠着公平的估价和偏低的利息将当铺逐渐经营了下去。
不过这伙计在店铺里有一段时间了,一般的东西他自己差不多就能搞定,能让他叫出来“海货”的东西,还真不是特别常见。虽然被着急忙慌的叫过来有点不爽,但是钱还是要赚的。这么想着,我掀开了门帘从里屋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客人。
那客人显得很白净的,身上是华丽的丝绸长袍,腰带镶玉,正坐在桌边轻握一把折扇缓缓摇动着。从头到脚都是一副公子哥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一点点有缺钱的感觉。
所谓的当铺,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家庭贫困,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把家里那点宝贝拿出来当了换钱维持生计。
至于另一类么,那就是这种家里的公子哥零花钱不够了,从家里面偷出来些古董宝贝拿到当铺里面换的。遇到这种,那估价还必须不能有什么偏差,因为很快家里就会来人把东西换回去,几乎收不到什么利息。而且万一和真实差价太大,回头到店里直接把场子给砸了。
桌边的那个伙计此时正满头大汗,坐在那里支支吾吾个不停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样子是被刁难的不清。
这下子看到我过来,他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站起来身子,“少当家的,你看这……”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慌张,这种公子哥我也不是第一次应付了,心里自有我的一套方法。当下皮笑肉不笑的走了过去,一边搓着手,一边一副市侩模样的陪着笑。
“这位公子真是稀客啊,带过来想必是极品的宝贝喽?不知道小店能不能消化的起,在下呢,也算有点眼力见儿了,等下一定给公子一个好的价钱。”
那公子哥听到我这么说,果然脸上不自觉的扬起一副嘲笑鄙视的嘴脸来,看那样子就和身边的人全是蟑螂一样。
“哪里,哪里,掌柜的说笑了,我是很相信掌柜的。”他这么说着,却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只是不紧不慢的收起了自己的折扇端起了眼前的茶杯,刚要喝上两口,又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放下了。
我心中冷笑,看来这公子哥就是看不起我这店铺里的茶叶了,我这可没有什么上好的碧螺春招待他,给他点菊花茶就不错了。
我心里这么想着,但是脸上却没有太大的感情变化。毕竟他怎么败家都没啥关系,他不败家我哪里来的钱赚?想着,一低头就瞅见了这个公子哥拿来的东西。
那是一块通体洁白的玉佩,但是表面上看起来似乎要比普通的玉佩大上许多,足有半个手掌大小。玉佩这种东西文化非常久远,自古有玉如君子,君子如玉一说。后来慢慢的玉佩这种东西和仕途也有相当大的关联,不同的官员等级都是要佩戴不同的玉佩,玉佩越好,显然格调就越高。
我不禁拿起玉佩来放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入手的确有种非常温润的感觉,握在手里显得非常舒服,算得上极品的好玉。再仔细瞅了瞅上面的花纹,我却是一愣。
这玉佩上正中央不大不小的刻着一个葫芦,雕刻的非常细腻,栩栩如生。然而葫芦周边一大片都是一片光滑没有丝毫花纹,并没有采用镂雕的方式。玉佩的题材非常广泛,一般来说直接把一块整玉做成葫芦,求个多子多福的好运倒也很常见。但是像这种在这么大一块玉的正中央刻上一只葫芦,周边什么都没有是个几个意思?难不成为了彰显家境阔绰?
又或者是,这块玉佩本身就是一件未完成品?但是随即我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葫芦周边被打磨的特别光滑,有着比较明显的加工痕迹。
咦,他娘的真是奇了怪了……我心里犯嘀咕,把玉佩放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玩着。这块玉佩就好像是哪个雕刻技艺相当高明的师傅做出的恶作剧一般,主题就是败家,这么大一块好玉故意只用一点。不过这败家二字真的和眼前公子哥的气质完美结合到了一起,让他带这玩意儿我竟然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想着想着我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考虑到人家还在眼前呢,不能被看出来什么。我赶紧清了清嗓子,就要坐下来告诉这公子哥这块玉佩其实算上是件残次品,但是考虑到上面的做工工艺非常细致,整块玉也是比较完整,可以给他换个五百两时,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手里那块玉在我反复的摩擦把玩之下竟然变得发烫起来!
我赶忙握在手心里仔仔细细的感受了两下,果然没错,手里那块玉的温度已经超过了我手心的温度,隐隐约约温度还在逐渐的上升。
到底怎么回事?我只感觉脑子里一团乱。玉石一向象征着温润和清凉,从古至今都有人夏日佩戴玉佩以求清除暑意。要是稍微被把玩下都会这么烫,谁夏天还带这玩意儿,那不是找罪受么!
在我疑惑之际,手里的玉佩竟然渐渐又起了变化,上面用浮雕刻出的那只葫芦底部竟然隐隐约约看到了丝丝红色。紧接着就好像有人从葫芦口里往里面一点点倒入鲜血一般,很快葫芦底部约五分之一处都变成了血红色,本来洁白的玉佩此时看起来竟然让人觉得邪恶,我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来。
难不成这东西是活的?正在吸我的血?!我不禁这么想到,手一抖就将玉佩丢在了桌子上,赶紧翻开手掌上面来看,却并没有什么伤痕和血迹。
这让我突然想到了老爹曾经记下的东西,那是一种葫芦状的刑具,这个东西和那种刑具出奇相似,但是我却一时半会儿印证不了我的猜测。
“怎么样,掌柜的,有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这时,那讨厌而傲慢的声音却传了过来。我的所有行为都被眼前这公子哥看在了眼里,他好像早就料到了我会有这种反应一样,一下一下的在手心里敲着他那把折扇,眼神之中的鄙夷之色愈发浓郁了。
我一下就火大了,心说你一个二世祖在我这里装什么装,看他这早有预料的样子想必也是吃过一次亏。不过这种玉佩倒还真是邪乎,做工方面奇怪也就算了,怎么还有摩擦生热这种功能?
不过看到他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心里就不由得不爽,在当铺里这么多年了,什么鸟没见过?一个小小的公子哥,居然这么猖狂!
“咳咳,这位公子啊,这块玉佩……还是有点名堂的。”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刻意的压低了自己的嗓音。
“哦?怎么说?”
“你看啊,这块玉佩没有采用镂雕的方式,偏偏用浮雕的方法在正中央刻了一只葫芦。如果从用料上来讲的话,这是非常浪费的。这个雕刻的师傅显然是个大师,不可能在这块极品玉石上犯这种错误。其实呢,这么做是有目的的,这个葫芦其实是象征着一种刑具,这葫芦下面啊,就是刑台。只要把人放在这么一个葫芦里,其实里面全是刀刃。人只要这么一下去啊,就和切萝卜似的,一下就剩个条了……”
我说着,微微抬眼去瞅了瞅他的表情。只见他喉结微微动了动,一看就是已经被我给唬住了。
“那这块玉佩……”
“这块玉佩是件邪器,长时间戴在身边肯定会遭来血光之灾,我劝公子以后不要继续戴在身上了。不过呢,我们当铺里东西很多,能镇压这东西的器件也有一些。依我说,公子先把东西抵押在这里,我给你五百两银子,利息的话就按每个月五十两的利息来算,你看怎么样?”
我这番话说的天衣无缝,话里也是说的半真半假。因为老爹记下过从前在荒蛮之地的确是有这么一个刑罚,只不过那不是玉葫芦,而是一种一人高的铁葫芦。葫芦的上下两节可以打开,只要把人丢到葫芦里套起来便放在刑台上便可以腰斩,之后将两节葫芦分开埋葬。这种刑罚多是处置那些天生被认为不详之人,他们认为腰身上下分开埋葬便永世不得超生。
至于这块玉佩到底和那种刑罚有没有关联我是不得而知了,目前看来那公子哥被我的话哄的一愣一愣的,想必都是把我说的话给当着了。
就在我以为马上可以大赚一笔的时候,这公子哥却突然站起了身子,双眼冷冷的看着我,其中夹杂着几分怜悯,好像就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就在我一愣神之际,公子哥突然挥了挥右手,“来人啊!把这人给我抓起来打入死牢!”
说话间,门外迅速涌进来一群身着盔甲的士兵,眨眼间就把我给围了个结实。我只感觉身子被粗暴的架起来拖着就是往外拉。
伙计傻眼了,我也傻眼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心说我就扯了两句谎你就要砍我的脑袋,你也太给我面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