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很快串连成丝,由丝变成线,由线变成了麻绳。夏天的雨是无穷无尽的,生生不息。这雨绳越来越密,好像是天上的仓库露了个大洞,所有的绳子都掉到了人间。身边的草木好像也被从熟睡中惊醒,它们被这轰雷吓得瑟瑟颤动,微微叹息着。
张嬷嬷被大雨从睡梦中惊醒,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嘴里喃喃自语:“起来吧。再睡下去的话,万一皇后回来了那可就糟了。”
虽然皇后是她看着长大的,可是自己如果真的犯了什么大错,那个冷的像块冰的女人,依然不会轻饶她的。
“还是萍姑姑轻松啊。”她有些抱怨,“那些才人们整天都得看她的脸色,而我呢。闹了半天,还得伺候人!”
时间已经很晚了,皇后和萧天佑仍然在太后宫中,并没有回来,这让张嬷嬷松了一口气。
“江才人,好些了吗?”她瓮声瓮气地朝卧在床上的江水盈问,“别那么娇气了,快点好起来吧。你再这样继续卧在床上,皇后娘娘的身子骨儿都怕吃不消了。”
奇怪的是,江水盈并没有回她的话。
张嬷嬷有些气恼地走上前去,刚想发作,却吓了一跳!
只见江水盈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滚滚滑落。她紧紧地咬着一条白色的丝帕,尽量让自己不叫出声来。
“这又是怎么了!”张嬷嬷没有好气地掀开了那条黄色的薄纱被,只见江水盈后背上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天啊,姑奶奶,这是怎么搞的!”
她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往外面冲去,大声吼道:“快传秦太医!”
雨越下越大,似乎要将人间给彻底湮没。
江水盈虽然疼得非常厉害,她现在连每呼吸一下,后背就会钻心地疼痛。
秦岭静静地把着脉,他的内心无比地矛盾。显然,柳依依果然按照自己预期的那样做了。可是,看着江水盈受此折磨,他又感到无比的心痛。他内心默默地说:“原谅我,如果我还有别的方法,也不会出此下策了。相信我,你不会被带到齐国的,也不会让皇上那么轻易就得到你的。”
但是,他的心里一直有个结。那就是为什么萧天佑会不顾一切冲进太后宫中救她呢?显然,他们早就相识。可是,江水盈却从未对他提起过啊,而且她也不想陪王伴驾的啊。
“张嬷嬷,麻烦您替江才人看看,后背的伤是否有流脓的现象?”秦岭看着那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张嬷嬷,轻轻地说。
张嬷嬷才不敢看那种东西呢,她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说:“我忘了,皇后吩咐我一件要紧的事,我居然给忘记了。秦太医,您慢慢开药,我一会儿回来!”
话音未落,便逃也似的飞奔了出去。
皇后只派了她一个人伺候江水盈,重华殿里又都是些太监,萧天佑又不让那些太监插手,她只能准备到外面随便拉个宫女来了。
秦岭看着她那急匆匆的背影,淡淡一笑,转身轻轻地掀开了帷幔。只见江水盈红香零乱,脸色苍白。他不由的心一紧,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了?你还好吧。”
江水盈苦笑一声,轻轻地说:“死不了。其实,如果此时能死了,无疑也是一种解脱。”
“你别想太多!”秦岭焦急地说,“我听说了,现在皇上和皇后正在太后宫中,说是齐国来的使者正在向他们询问一些疑点。这安盛是有名的君子,他是不会轻易冤枉任何一个人的。”
“可是,那药是我下的。”江水盈淡淡一笑,“相信你已经替齐王诊过脉了吧,也应该猜到是我干的。放心吧,我不会将你说出去的。”
“你胡说些什么!”秦岭有些生气了,“你以为我秦岭是贪生怕死之人吗?还是以为我当初只不过是贪图你的那块玉佩才帮你?我秦岭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是也绝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势利小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水盈听了,心里有些着急,她试图爬起来,可是刚一动,后背上的伤就在剧烈地疼痛,似乎要将她置于死地一一般。
秦岭连忙伸手扶住她,嗔怪道:“你身上有伤,不能轻易动的,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还是记不住!”
“听我说!”江水盈微微皱着眉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我真的不想连累任何人。”
“那你告诉我,当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秦岭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真诚地说,“水盈,事情也许没有那么糟的。不错,太后是想拿你的性命来草草平息此事,可是皇上不同意,安大人也不同意。所以说,只要你说出当晚的事情……”
“你以为我逃脱得掉吗?”江水盈眼中噙满了泪水,“齐王头上的伤是我打的,药是我下的。只要齐王醒过来,我仍然是在劫难逃的。”
“那你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未必就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啊!”秦岭急得脸都红了,额头上甚至暴起了青筋。
江水盈知道,张嬷嬷很快就会回来的。她知道,以秦岭的个性,问不出结果是不会罢休的。她只能将当晚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听罢,秦岭气得怒发冲冠,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里满是怒火:“我这就去在那混蛋的药里再加上点东西!”
“不要啊!”江水盈一看秦岭那怒气冲冲的样子,连忙阻止。可是她刚动了一下,后背上的血又染红了新换的白色绢衣。这次她实在是忍不住了,那种疼痛,是钻心的,是撕裂的,是刻骨铭心的!她忍不住痛苦地尖叫了起来。
刚准备走的秦岭,一听到她那痛苦地叫声,立刻转身扶住了她。
“水盈,干脆让我杀了那混蛋算了!”秦岭恨得咬牙切齿,“这事你怎么不告诉太后,不告诉皇上?”
江水盈虚弱地摇摇头:“太后又不是不知道这事有问题,可是她只想草草了结此事,并不在乎我的死活。”
“皇上呢?”这个疑问一直压在他的胸口,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不是他将你从太后宫中救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