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十天半个月过去,发了月银,宁悠想要回自己家里看看,遂跟松子告了假。本该是要跟杜腾飞告假的,但是自从那件事以来,她一直能避则避,刻意躲着见他。不料在杜府门外,碰上了正要出门的杜腾飞。
他今天穿的格外英朗俊美,器宇非凡,一身月白外衣衬得他好似天上神君下凡一般。难得见他如此盛装,宁悠不禁多看了两眼,猜想他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宴会?亦或是去见哪位红颜知己?想到这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酸。
杜腾飞的心情却格外的好,和颜悦色的主动问道:“听说你跟松子告了假,要回家一趟。”
宁悠温顺的回了声:“是。”又怕他追究自己没有跟他请假的事,复又说道:“原本是要跟二爷告假的,只是见二爷事物繁忙,此等小事不敢叨扰。”
杜腾飞笑了笑,并不点破,让宁悠上车,他顺道送她一程。
两人坐着马车往城外驶去。已是初夏,马车行驶带起的微风从轻薄的衣服窜入,在皮肤上轻轻拂过,给人一种幽凉的感觉;头发也被风温柔的抚摸着,让人清爽的舒服着,心情也变得惬意起来。
他坐在她的左侧,男人健硕的身躯与她只有巴掌大的距离,温热的气息不断向她袭来,令她白皙的脸上渐渐升起两朵红云。她其实并不想与他共乘一车,只是他是主子,她是丫鬟,没有拒绝的权利。
沉默着出了城门,一句话不说,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她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独处一“车”,害怕一开口说话就牵扯到她那不愿触碰的事实。但是一直不说话,又着实憋的难受。
于是只能没话找话,叉开话题:“二少爷,你今日是要去城外见什么贵客吗?”为什么这么说呢?是因为男子本就不爱打扮什么的,她家二爷更是如此,平日里都是那几件素色长衫轮流着穿,今日穿的虽同样是素色长衫,但在袖边,和下摆都用同色的丝线绣了图案,人一走动,那上面的图案也跟着舞动,栩栩如生。
可惜这个话题选的不怎么好,杜腾飞只是轻声应了句“嗯”后就没有了下文,顿时车内又是沉寂一片。宁悠心想,就一个“嗯”字,就算她再怎么舌灿莲花也说不出个什么牛鬼蛇神,要是刚刚就婉拒二爷不上马车,也没有现在这么苦恼了,她只好再想个话题。
还没等她想出另外一个话题,他先开口了:“宁悠,我让你考虑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来了,来了,来了,她出门的时候就应该烧一柱高香的,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那惬意的心情好像那在身上短暂飘过的微风一般,哗啦一下荡到了谷底,也简单“嗯”了一声,既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
于是,那尴尬的氛围又升了上来,两人安静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到了前面的岔路口,宁悠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和他分道扬镳了。
杜腾飞却没有让人停下马车,只是让驾车的人放慢速度,对着她问道:“你家住在这附近?”
眼前的岔路有三条小路,直走的那条稍微大点的小路是上官道的,左边的那条则是去往崮子村,而宁悠的家在右边那条小路上。
杜腾飞要是去见贵客的话,怕是要走官道,与她不同路,在这里下车最好。因着快要到家的缘故,心情也好了起来,笑着指了指右边的那条小路:“我的家就在这条路上。”
他眼睛看了一眼那条坑洼的土路,对着马车外面叫道:“阿德,走右边的那条小路。”
驾车的阿德应了句,马车就加快速度的上了右边的小路。
宁悠有点傻眼,回过头揣揣地问:“二爷,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走错,我要去的地方就在这个方向。”
宁悠没什么话好说了,硬着头皮继续和他独处一“车”。他坐在旁边,像一颗坚韧的磐石,罩着她的影子。她看着他闭目养神,也不再自找麻烦的去寻些话题。
不远处,炊烟袅袅的山庄在丛野种落隐落现,她的家就在那村庄的最里面。
到了村口,宁悠从马车上下来,快走几步,来到自家门前,眼里蓄满了泪水,虽然她家里把她卖了出去,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卖了她,怕是一家人都活不下去。
她心里也曾怨过,但更多的是想念,站在门前,还未走进家门,一个三十有余,穿着陈旧襦裙的妇人抱着个孩子走了出来,是她的母亲和弟弟。
宁悠快走几步向前,笑道:“娘,我回来了。”
宁氏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见宁悠后,眼里有着不敢置信的目光,紧接着眼里蓄满了泪水,一别三年,还以为再没有机会见面, 再看到踱步而来的杜腾飞,带着疑问看向宁悠。
宁悠没想到杜腾飞也跟着来了,急忙介绍到:“娘,这是杜府的少爷,也是我侍候的主子。”
宁氏连忙欣喜地问候,好心好意地邀请道:“杜少爷,快请到屋里坐,别嫌寒酸。”
杜腾飞倒是没有任何介意,对着宁氏点点头,径直走了进去。
宁悠的家是典型的环堵萧然,就连坐的椅子歪歪扭扭,宁悠跟在后面进去,对家里的情况有些讶然,三年了,家里的情况没有因为卖了她变好,反而越加坏了起来。
宁氏走了进来,尴尬的笑了笑,让宁悠陪着杜少爷站会,她去隔壁借几把椅子,还未出门,隔壁的虎子哥急冲冲地跑了过来,也没顾得上里面有什么人,神色慌张地大声喊道:“宁家婶子,宁叔又吐血了,你快去村长家瞧瞧吧。”
宁氏脸色一变,急忙奔了出去。宁悠愣了一愣,也跟着跑了出去,杜腾飞犹豫了一会,也疾步跟了过去。
到了村长家里,只见宁悠的父亲脸色苍白的躺在竹席之上,半个身子倾在床外,床头的地上,一滩的红色鲜血鲜艳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