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菲惴惴不安地提着一袋橘子走进病房,入眼便看到了凌志颖那张被纱布缠成了麻花的脸,不知怎的,对于这个差点为自己殉情的男生,她心里生发不出丝毫的怜悯之情,若不是咬着嘴唇,反而差点笑出声。
一个风韵尚存的中年贵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面色铁青,见苏小菲进门,一张充满怨怼的脸上生出深深的憎恨之情,唰地将脸迈向一边,对前来探视的苏小菲置若罔闻。
看见苏小菲来看自己,凌志颖如打了鸡血般嗖地坐了起来,差点没感恩戴德地从床上滚到地下来捋下衣袖大呼一声“娘娘千岁”。
苏小菲强装出深深的同情,疾忙制止道:“哎,别动,伤得严重不?”
未待凌志颖开口,贵妇突然抢先责怨道:“哼,严重不?差点毁容算不算严重,你这兔崽子不好好念书净做些脑残的事儿,幸好只蹭破了额角,要是真的毁容了算我白生你一场。”
苏小菲从凌志颖母亲的口中听出了指桑骂槐的味道,深知此地不可久留,便道:“那你听阿姨的话,好好养伤,我这下午还有课,就先走了,再见。”
凌志颖翻身就要下床,口中喃喃地道:“哦,那我送送你……”
话还未说完,她母亲再也耐不住性子怒吼道:“送,送什么送,伤还没好不能下床,滚回去好好躺着。”
凌志颖小声嘟囔道:“伤在脸上又没在脚上,又不用脸走路……”
之后的话便被又一波铺天盖地的训导声给淹没,苏小菲趁机一溜烟出了门,远远地还听见凌母炉火纯青的狮吼功。
经凌志颖这么一闹腾,苏小菲这下算是彻底地火了,无论在大街上还是在学院里,不时都会有人抛来或惊诧或仰慕或嫉妒或不知所以然的目光,在校内网的八卦论坛里,苏小菲可谓成了当家花旦,高居热度榜首持久不下。
晚上回到宿舍,苏小菲不觉地又打开了《逍遥江湖》的官网,当她又一次看到云海无尘殉情的那个醒目标题时,诧异于自己为什么会对云海无尘的事情如此上心,难道仅仅是因为云海的死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是冥冥之中自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苏小菲不想再让自己胡思乱想下去,啪地一声强制性合上电脑,电脑虽然CLOSE了,但人脑依旧是OPEN的状态。
嘭地一声宿舍门又被暴力弹开了,不用说就是“坦克”来了,她一手攥着特仑苏,一边狠狠地咬着另一手中的仙草冰激凌,进门就大喊:“小菲,小菲,这下你要发了,说吧,请我吃KFC还是麦当劳?”
苏小菲这才发现成蔷身后还跟着一个文质彬彬的女孩,对苏小菲微微一笑便礼貌地伸出了手:“你好!苏小菲,我叫文可儿。”
苏小菲也礼貌地伸出手与她轻轻握了握,语气不重不淡地回应了一句:“你好。”
文可儿接着便开口说道:“是这样的小菲,我无意中看到你借给成蔷参考的学术论文,请问是你的原创么?”
苏小菲这下感到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心里暗道:“莫非自己的论文与别人的雷同?这厮难道是来验证是否抄袭的?怕什么哪,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何况自己的论文尚未发表,木未成舟,就算真的抄袭对方也没有理由去告。”
苏小菲不卑不亢地点点头:“嗯,是我的原创?有什么问题么?”
苏小菲话一出口,文可儿清澈的大眼睛突然变得崇拜和憧憬共存:“呀,那太好了,可否出手转让给我,我给你付两万的转让费。”
“两万,妈呀!那得多厚一沓啊?”苏小菲差点失声叫出声来。
不过她强行按捺住了澎湃的心情,依然一副泰山崩塌而不惊与色的姿态道:“对不起,那是我半年的心血,我正准备发表哪,至于转让的要求恕我不能答应。”
话一出口,苏小菲差点没把肠子悔青,还在想自己的回答是不是太决绝了,会不会对方一听立马转身走人。
哪知苏小菲的担心纯属是多余的,那文可儿立马换上了我得了绝症你不救我我就死定了的神情,不住地央求道:“小菲,你就发发慈悲,这篇论文对我很重要,我真的很需要它,不行我加钱,你看两万五行不行。”
苏小菲感到一阵眩晕,只觉得脑海里有千万只蜜蜂或是苍蝇在开Paty,“天哪,这是要发财呀,苏小菲,你赶紧点头吧,千万别让到手的毛爷爷给飞了,那样你死也不会瞑目。”
苏小菲欲擒故纵道:“这……还真是挺让人为难的,不过看你这么急切的样子,我还真的起了恻隐之心。”
在一旁海吃海喝的成蔷早就看不下去了,鄙夷地道:“咦,小菲,我还不知道你那点抵挡金钱病毒的免疫力,少在那故弄玄虚了,看人家可儿都出价到两万五的地步上,你就高抬贵手帮帮人家吧,不就是一篇论文嘛,回头你再写个十篇八篇的还不是信手拈来。”
苏小菲恶毒地剜了成蔷一眼,转头一副忍痛割爱的表情对着文可儿:“那好吧,江湖救急,谁还没有个需要别人扶持一把的时候,论文就转让给你了。”
“转让”两个字苏小菲说得语气特重,仿佛生怕自己一开口变成了“送”,那可真是欲哭无泪啊。
文可儿听闻此言,立马由苦逼的悲情角色转变为欢天喜地的喜剧演员,她不住地对苏小菲道谢,临走的时候给苏小菲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有两万,剩下的五千明天亲自给她送来。
文可儿前脚刚出门,成蔷就一把拉住荣升为财主的苏小菲:“小菲,你做成了这单大生意我成蔷可是功不可没啊,怎样?出去大搓一顿略表心意?”
苏小菲坐在床沿捧着银行卡笑得花枝乱颤,不住地点头道:“好,好,去把韩佳卉和顾晓曼叫上,咱这就出去大肆挥霍一番。”
出了KFC又进了麦当劳,从麦当劳出来后又在街角的韩国料理店里吃了烧烤,苏小菲放血似地一口气甩出了七张红票票,结果成蔷和顾晓曼还不依不饶,楞说给好姐妹放血放得太少,最后四个女生决定以投票方式表决是否到KTV高歌一曲,而结局以两票赞成一票弃权一票反对而凄惨生效,苏小菲差点没有捂着肚子直喊心疼得肝颤。
除了韩佳卉,成蔷和顾晓曼都是《逍遥江湖》的终极粉丝,所以在KTV里,要唱的第一曲自然就是《逍遥江湖》的主题曲《青丝藏剑》,悠扬的古筝和洞箫声响起,画面云雾飘渺的山巅,一个男剑仙仗剑指天;碧水粼粼的天池边缘,女羽灵的泪珠晕开了池水里的投影。
往事入云烟,
千年忘断,
青丝叹华发
红颜藏剑
半眼回眸岁月老
一记轻吻沧桑变
……
……
熟悉的旋律里,苏小菲恍惚又看到了云海无尘,他骑着入云鹤带她飞上昆仑之巅采雪莲,带她到阿鼻幽潭里刷血眼修罗,在枯骨沙漠被千万只黑腹毒蝎追进苍南古城,在死亡之海被嗜血鲛人逼得差点投海自尽,一切的过往飞进了苏小菲沉睡的记忆里,一点点将自缚的厚茧抽裂,释放出一只只自由飞翔的生命。
就在那一刻,苏小菲下了一个重大决定,她用力握了握手中的银行卡,嘴角微微泛起了自己才能懂的笑容。
顾晓曼用麦克风轻轻敲了敲苏小菲的额角:“我说妖孽,独自乐呵啥哪?”
苏小菲一把夺过顾晓曼手中的话筒道:“亲爱的Iady们,Gentleman们,我现在郑重宣布,从明天起,我苏小菲要重出江湖。”
韩佳卉满脸惊讶道:“哎呀小菲,你是不是喝高了,江湖?哪个江湖?难不成是辍学回家帮你奶奶卖咸鱼吧?”
苏小菲唰地伸出食指,高高举过头顶缓缓摇了摇道,一字一顿地道:“NO,It'S—逍—遥—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