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千军已经确定了，这一定是病毒与他建立了共生关系，这些家伙可能寄生在自己的脑细胞中，这让他得到了某种读取别人思想片段的能力。问题是：他们会爆发么？王千军道：“刘教授，为什么病毒会停下来？”刘教授道：“病毒进入你的细胞内，刚才处于稳定的寄生状态，它从你体内吸取养分、维持生存，为什么现在又开始发烧？”他的好奇心驱使他向前查看，但恐惧感又让他裹足不前。王千军确认了自己的推测，又道：“教授，你说病毒会不会有智能？”刘教授笑了笑：“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病毒介于生物与非生物之间，只有一个核酸分子和蛋白质，它们拿什么思考？”王千军道：“但这种未知病毒，却能够驱使死体行动，并为它提供繁殖手段这样的行为，难道完全出自本能？”刘教授陷入沉思。

（至少我知道，不排除它具有某种智能的可能性。）

王千军摸了摸额头，道：“好像不那么热了。有体温计么？”一名助手忙拿出体温计，小心翼翼地移动过来，递给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王千军量了量，笑道：“37度2，体温正常。”众人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但王千军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谁能肯定，这种未知的病毒没有智能？谁能肯定那些怪物没有智能？如果他们有智能，他们会不会在病毒或者别的什么的控制下……如果这猜测是正确的，那么，灾难将演变成真正的末日。数以亿计的有组织的丧失军团，绝对不是任何基地所能头抵挡的！

王千军道：“司书记，你们最近观察过‘它们’没有？”

司建国道：“半个月前派出过直升机，但后来附近的禽类发生异常骚动，飞机失事的概率很高，我们的燃料也紧张，就没有再侦察。”

王千军道：“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您说对么。”

司建国笑了笑：“这我也懂，但……”

王千军知道他的意思，在他的意识中，那些呆头呆脑、行动迟滞的东西不可能对这个巩固的基地造成压力。不带司建国完成那些冠冕堂皇的措辞，他已经抢先道：“谁能保证，那些丧尸不会集群行动？”

在场的人，都是一呆：谁想过？

司建国点点头，道：“你说的很对，我们不能轻视侦察。毕竟有备无患韩师长，我建议立刻派出几支精干的小分队，在基地周围十公里的范围内，实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警戒。”韩师长笑道：“总指挥别担心，我们每天都要派出十个连到周围搜集燃料和其他物资，如果有情况，他们会第一时间反馈饼来。”司建国道：“好，这样我就放心了。”王千军道：“但是我认为，侦察范围应该大一些，从我这一路逃出来的情况看，舔食者……”韩师长面色一沉，道：“小伙子，你毕竟不是指挥员，你只要好好休息、配合我们工作就行了。”

司建国没说话。但王千军知道他情感上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司书记，小心谨慎总没有错的。而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您是要对这里的群众负责的。”司建国笑了笑，道：“韩师长，我觉得小狄说得对，你看……”韩师长也跟着笑，道：“也好，李川同志和赵冰同志都是我们师最优秀的军官。我想让他们分别带领一支小分队，先向市区方向侦察，毕竟那里的灾情最严重。”

王千军越看越觉厌恶，嘴角带起莫名的笑意，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然跳起，抓住韩师长的手道：“韩师长能这样虚心听取我们这些门外汉的意见，您真是一位称职的好师长！”韩师长见他抓来，极力想要逃脱，也不知道是王千军太快，还是他常年的办公室生活让身体变得迟钝了，他竟然被这个病毒携带者紧紧抓住了手臂，怎么也逃不开。他这一惊，几乎跳起来：“你……你快放开，放开我！”王千军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放开双手，连声道歉。

韩师长又是畏惧、又是轻鄙，道：“你想要我的命啊！”

王千军又站到司建国面前，道：“我这就回研究所。司书记，我还是想见一见他们。”

司建国展颜一笑，一双手紧紧握住他，道：“你放心，我一定办到。”

透过防弹玻璃，可以看见一个青年正静静地躺在那里。他身上连着各式各样的线。他忽然把眼睛移过来，笑了笑：“你来啦。”

萧敏在门外，没说话。

王千军却点点头，道：“这我懂。我会想办法。”

她一怔，道：“你懂什么？”

王千军道：“我知道就是了。”

她踟蹰了一下：“难道……”

王千军温然道：“我的白血病可能好了。总之暂时不会死吧……”

她道：“真的？”

王千军笑道：“那些病毒和我的白细胞相互抵消了，可能这种消耗太厉害，这两天我一直没吃饱。”

萧敏道：“我们带了点腌肉，还有火腿。”

王千军道：“我现在反而担心你们的安全这些火腿你们先别动，搞不好能救命。”

萧敏笑道：“‘深蓝’，我找了本书给你看。”

王千军道：“《永别的仪式》，西蒙？波娃著，我还没看过。真好。”

萧敏舒缓地笑笑，将书递给守在边上的工作人员，自顾自地退开了。

隔离间外面，李川惊讶地道：“就这样？”萧敏道：“他既然都知道，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李川摸摸后脑勺，道：“大学生都是这么无趣么……”萧敏摇摇头，淡淡道：“可确实不用说了。”李川不甘道：“《永别的仪式》，我无语了，不带这么晦气的。”萧敏道：“这是有寓意的。”李川道：“那这是什么意思？”她道：“不能告诉你。”

司麓雨和韩夜看起来很好：司建国的照顾下，不可能受什么苦。王千军笑对韩夜道：“昨天，你爸爸在天上跟我说，他永远在那里看着你，要你坚强。”韩夜不信。王千军道：“你爸爸叫韩楚客，对不对？”韩夜睁大眼睛：“我……我没说过呀……”王千军道：“当然啦，是你爸爸自己告诉我的怎么，哥哥还能骗你？”韩夜在没有怀疑，当即感动得大哭起来。末了，司建国过来领女儿：“看吧，你小恒哥哥没事。他过阵子就能出来。”司麓雨点点头，道：“我也要送本书给哥哥。”司建国道：“送什么书呢？”司麓雨道：“我还没想好，爸爸，你有什么书？”司建国苦笑道：“十几万老百姓天天吃压缩饼干，爸爸哪有闲心找书看……”

他又道：“我问过刘博士，他说，根据王千军血液成分研制的新药剂已经配好，正在寻找感染者。相信……”萧敏道：“司书记，我想要一辆车。”司建国道：“你真的想回上海？这太危险了。”萧敏道：“我不用你们提供车辆，只是我想让李连长下次出任务时，帮我把那辆小面包车带回来，我有点东西，忘在上面了。”

“什么东西，”司建国下意识地问，忽然发觉不大妥当，忙笑道，“这没问题，我不说他也会抢着帮忙的。”他话还没说完，李川已经凑趣地过来，道：“还是司书记知道我，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待司建国转身跟研究所的几个专家询问研究进度。李川低声道：“我帮你这个忙，可你得满足哥哥的好奇心，行不……”萧敏微微一笑：“真没什么好说的。”李川道：“那也说来听听嘛。”她道：“我一上去，就想说，我要想办法让他出去可那几个穿防化服的就在边上，我没想好。他抢先就说，他自己会想办法。”李川“哦”了一下：“嘿，这小子反应快的来……然后呢？”她又道：“我就想，他难道猜到我的心事了？他马上说，他白血病和病毒相互克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这是要我放心。”李川一拍大腿：“到底是心有灵犀。”

“别胡说，”萧敏微微脸红，又道，“他让我留着那箱火腿，肯定是预感到什么危险，要当做储备。反正保质期还长。”李川道：“这小子肯定是怪胎，看看都知道别人想什么。”萧敏愣了愣，笑：“谁说不是。”李川呵呵傻笑了下：“哎呀，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那个‘寓意’到底是什么。能说不？”

萧敏不答，只管拉了韩夜，就坐上司建国的专车。

自从达成“协议”后，研究所对王千军的态度果然改观不少，王千军每天也有一个小时时间，在四个荷枪实弹的士兵看守下，到研究所后面的小林子里自由活动。王千军每次都是一站一个小时。他知道，自己正发生着深刻的变化，再不是原来那具虚弱迟缓的身体了。他就用这一个小时积攒元气。五天后，他的精神已经比灾变前还好他有了这个年纪男子应有的体魄。

这天，他正照例散步，还额外做了十几个俯卧撑。边上的士兵笑道：“小狄，那美女天天来看你，怎么不跟她说话，白白错过多可惜啊。”王千军笑了笑，道：“那也得出得去啊。”另一个道：“你把我们四个干翻了，不就出去了，我保证不用枪。”王千军道：“去去去，我才没傻到跟肌肉男比力气。”那几个哈哈大笑。这时，那名上尉连长走过来，斥道：“都给我严肃点儿，他是病毒携带者！头号危险人物！”这几个忙站笔直，连长满意地回过头去，正迎着那韩师长。

王千军笑道：“韩师长怎么有空过来探病？”

韩师长道：“司书记视察突击队去了，让我来问问。顺带捎给你两听牛肉罐头这可是国家为了保证指挥员和专家学者的营养专门用轰炸机定点空投的。黑市上呃……哈哈，你小子知足吧。”王千军笑道：“这多不好意思，我又没大用。”韩师长把那些交给一名负责看守的战士，道：“我知道，前阵子为了你身上病毒的事儿，我没少说狠话。还让跟他们说就地击毙什么的。不过这……”王千军道：“您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这我理解。”

但他分明从韩师长脑中读出几个片段：疫苗、总书记、接见、报复……

必然是这件事被司建国上报中央了，引起了最高领导人的关注，可能在疫苗研制成功后，就要高规格地接见他。韩师长怕到时候遭受报复，这时已经在谋求退路。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司建国也没少收到中央特别供应的罐头，每天都会分一个出来拿给他。但里面有一半都被韩师长截留了。而这次，一个变成了八个，不但补上了以前的，还多出一个。王千军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感慨。

韩师长见他似乎有意和解，欣然道：“小狄啊，你在这里有什么困难，不妨说说。”

王千军最担心的还是父母，他们的已经不年轻了：“我想联系我的父母。”

韩师长道：“这恐怕不行，我们现在只有官方通信网络还能用。而各基地都没有对幸存者进行详细的登记……”

王千军点点头，知道韩师长这么机警的人，肯定想过这一层了，道：“我想跟您借一辆军车。等局势稳定后，回家找我爸妈。”

韩师长笑道：“这是小问题。等那时，我派两个战士护送都没有问题。”

“谢谢你，韩师长。”

王千军心底里虽然鄙夷，却也掩不住这份欣喜。这时，他忽然有些心血来潮地想：“我能够接收别人的脑电波，为什么就不能把我的脑电波传给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