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越回到酒店之后仍是板着一张脸,脱了鞋子甩在一边就去了浴室冲澡。管尘西朝着浴室的门翻了个没有杀伤力的白眼,倒在了沙发上,真是,累啊。马迭尔吃了太多,肚子里凉凉的,红肠也已经凉了,从外面回来时就冻成了冰棍儿,硬邦邦的,即使是再有胃口的人,譬如像是管尘西这样的大嘴兽也是没了食欲。
倒是寒越,似乎没怎么吃东西,老是捧着那半苦不苦的咖啡,跟在他和秋黎黎屁股后头吓转悠,转悠转悠的就转成了这副倒霉相,踩了狗屎了?管尘西偷偷笑了出来,瞥了眼浴室方向,听着浴室哗哗的流水声,也不再顾忌什么,便翘起来二郎腿,叼起红肠就咬了下去……
管尘西不急不缓的跟红肠做着斗争,此时浴室门呼啦一下就拉开了,寒越淡淡瞥了他一眼,不说什么,迈开腿就向床边走去,“没有热水。”语气生硬的跟吃了冰坨似的。管尘西把剩下的一大半红肠重新包好,转念一想,没有热水?那么他是用凉水冲的澡么?
管尘西伸着脖子冲他叫到,“你是用凉水洗的澡?”
寒越不说话,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装鸵鸟。
管尘西一看他此刻这德行,便觉得好笑,这丫的,还在为白天的事生气呢?管尘西笑嘻嘻的三步跳到床上,掀开被子冲他喊,“寒越,你丫的在气什么?”
“你干嘛?我还没聋呢!”寒越没好气的坐起来,一把拉过被子,冲着管尘西皱眉。管尘西此刻笑不出来了,他被寒越的大力拉了个趔趄,差点趴在他身上,幸好及时稳住了,歪向了一边,管尘西便也顺势躺在他旁边,枕着双臂,盯着头顶上那盏光亮亮的水晶灯,低着嗓子问:“那你到底在气什么?”
寒越微微挑了挑嘴角,只说了句没什么,向旁边挪了挪身子,和管尘西保持了一小段距离躺下了。腿微微蜷起却磕碰到了管尘西的腿,寒越忽然觉得连睡觉都没意思了,真的,无趣的很。
管尘西似是不觉得什么不自在的,盯着那水晶灯又开口,“秋黎黎说你是她的蓝颜知己。”寒越微微一挑眉,侧过头里盯着他看,黑黑的眼眸似是染上了一层愠怒,管尘西觉得那视线如狼似虎又晦暗不明,便又接着说,“黎黎这丫头真是可爱呀……”
“你到底想说什么?”寒越冷冷的打断他的话,抓着被子的手猛地一紧。管尘西轻笑出声,真的好久没看到这样的寒越了呢,会发怒,嗯,有血有肉。
“没什么,只是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你……好像从来没对我说过。”管尘西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等着寒越开口说。其实,这个问题憋在他心里很久了,只是从未认真问过。大二开学的时候,寒越拉着他去了火车站,把千里迢迢从哈尔滨跑过来求学的秋黎黎接到了她的学校,安顿好她,从此也算是相识了。那时候秋黎黎是一个人来的,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左妈右爸,可能还有一车的亲戚十八里相送而来,拖着大包小包的,左拥右抱,恨不得把家都搬过来。秋黎黎只一个人,拖着一个拉杆箱,背着一个漂亮的帆布包,从茫茫人海中穿出来,大老远就向着寒越挥手,那笑容就像三月的阳光,又温暖又和煦,照的人心里暖洋洋的。管尘西初见她时还以为是个男孩子呢,直到她甜甜的声音传出来时,管尘西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那时候秋黎黎清瘦且看不出骨骼,t恤牛仔裤外加一双干净的白球鞋,短短的头发扣在小脑袋上,露出两只圆润的耳朵,英姿飒爽那是毋庸置疑的,只是,缺少了韵味,怎么说呢,和他的那些女性朋友相比,缺少了女人味,更别提寒越身边环绕的那群莺莺燕燕了。
后来接触多了,管尘西就发觉了,秋黎黎那女孩子,小聪明一大堆,跟个小狐狸似的,但也只是小小的狐狸,道行不够,平时傻里傻气的,是大智若愚吧,以至于从小在温室长大的太子爷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那女孩子,豪爽,傻气,可爱,糊涂,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难怪,难怪寒越交再多的女朋友最后还是选择分手。难怪寒越几乎每周都会拉上自己去看望那个远方来的朋友。也难怪,难怪他今天生气……
管尘西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时,寒越早已翻了身,仰面躺下了,他左胳膊微微屈起,搭在额头上——一般他只有想事情时才这样子,养成了习惯了呢,倒是自己,小时候就觉得这样的动作又酷又帅的,偷偷蒙着被子模仿了几次,动作是剽窃了过来,可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现在正主躺在旁边,来了个免费的经典重现,一下子又勾起了管尘西小心脏的颤动。
“我们,是好朋友……”寒越顿了顿,接着说,“我妈妈和她的妈妈是大学同学,有几年没见面了吧,小学毕业的时候,他们全家来北京旅游,在我家住了几天。”寒越偏着头看他,“你不会忘了吧?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还想着介绍给你认识呢……”
“原来是青梅竹马呀……我忘记了……”管尘西懊恼的抓着头发,“你怎么不早说?”
“我忘记了。”寒越轻笑出声,“尘西,放心,我只把黎黎当成好朋友的。况且,兔子不吃窝边草。”
“……你想吃也吃不到,李维笙把她吃的死死的……”管尘西得意的看向寒越,可人家根本就不再看他了,拉起被子蒙在头上,“关灯。”
“尘西……明天陪我去买手套吧。”
“不去看望你青梅竹马的妈妈么?”
寒越不理会管尘西,心里却是微微的难受,不去了吧……怎么还能去呢?只会徒增伤感罢了。妈妈葬礼突然而至,自己完全失去了主心骨,恍然间打给了黎黎的妈妈,哽咽着嗓子求她帮帮他。那时候才多大呀,16岁,刚刚上高一,管尘西早去了法国度假,身边又有谁能帮他?秋妈妈第二天一大早就飞来了北京,拉着秋黎黎的小手,急匆匆的赶到寒家,等寒越开了门之后一把把他搂进了怀里,眼泪也涮涮的流了下来……
那时候自己差点活不下去了,是秋妈妈,张罗好了一切,要带着他去哈尔滨生活,寒越拒绝了,那时候任凭秋妈妈怎么哄,就是不来哈尔滨,守着那空荡荡的大院,一个人过了好多年。
所以他和秋黎黎,不可能的,他们不仅是好朋友,也是融进对方生命中的兄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