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笙揽在瑾瓛腰间的手不禁一顿,两人连忙松开了彼此。
瑾瓛低着头,面色更是一阵绯红,听着身侧来人的脚步声不断靠近,她抿着唇,任是如何也不敢抬头。
“阿瑾,许久不见,妳都不和我打声招呼么?”闻人子辰收起执在手中的书卷,背着手长立在瑾瓛跟前。他眸色睥睨,任是何时,也给人一种傲然不可攀的感觉。
知道来人竟然是许久不曾相见的闻人子辰,瑾瓛轻轻的吐了下舌头,“知道许久不见,还一见面就开我的玩笑,...我和慕笙从小一起长大,在一起自然亲近的很,如何就是有败风尚了?”
“原来还记在心上了?”闻人子辰紫袍一挥,他拽着瑾瓛的手腕轻笑,宽广的衣袖将瑾瓛的手臂完全掩住,也不知他扣着瑾瓛的手上,用了几分力道。
见他如此,身侧的白慕笙素手拂上闻人子辰的长袍,“本官知道太史令大人一向知礼,如今这般作为,着实坏了彼此的身份吧?”他笑着将瑾瓛牵至自己的身侧,“阿瑾不过是个孩子,大人可莫为难她。”
闻人子辰嘴角不屑的一挑,“白大人说这话,可着实不中听了,我和阿瑾甚久没见,怎么就是我为难她了?”他不悦的开口,碧色的眸子中也多了几分恼怒的滋味。
白慕笙见他心生不快,也不和闻人子辰一般见识,他轻轻的一笑,微微摇了摇头,“白某向来不会说话,太史令大人妳大人大量,莫见怪才好,不过。”他牵着瑾瓛的手一紧,“修道之人,讲求身心清净,大人妳最好还是心系道法,心无旁骛才行。”
言罢,拽着瑾瓛便往“在水阁”的方向走,“我们去瞧瞧陌颜在做什么,上次他还说阿瑾之于无启国好奇的很,给妳找个好多史册,让妳之于那个国家的一切,一览究竟。”
闻人子辰一把拽过瑾瓛的另一只胳膊,“阿瑾,什么时候去我的‘鹤云轩’小聚一番?”
“如今圣上重病,国危一时,太史令大人妳夜观星辰,朝览天象,国运了掌在手,本应是焦头烂额才对,当真就这么闲么?”
“这还不用白大人操心。”
闻人子辰拽着瑾瓛的胳膊微紧,白慕笙蹙眉扣住闻人子辰的胳膊。
许是因两人同时用力拉扯,闻人子辰宽广的衣袖突然一松,原本掩在他袖间的书卷堪堪的落在了地上。
书册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微微的黄,俨然它的年月也是相当陈旧。
闻人子辰和白慕笙因为突然发生的意外,皆是不禁一怔。
“九丘志...”瑾瓛望着地上散开的书卷,喃喃的念道。
她弯腰,试图将地上的书卷拾起。
“阿瑾...妳别动!”闻人子辰急忙开口。
可瑾瓛却是置若罔闻,这书卷仿若有魔力般,只此一眼,便吸引着她挪不开目光。
还未待闻人子辰上前阻止,瑾瓛已然将地上的《九丘志》捡拾在手中,闻人子辰眉头轻蹙,见她已然细细的打量起来,也不好上前夺下。
“‘志’即‘记’,文体是也。而所谓‘九丘’,定然是指九座山丘。”瑾瓛边低低说着,边凝着眸子,似是思索的极为认真,“为什么会感觉这般熟悉呢?”
她轻轻的将手中的书卷打开,方翻至第一页,闻人子辰在身旁连忙疾呼,“小心!”
他上前一把便捂住瑾瓛的眸子,另一只手,则掩在了被展开的书卷之上。
半天,也不见什么异样。瑾瓛微微侧头,避开闻人子辰的手掌,“小心什么?”
闻人子辰瞧了书卷半晌,见卷册仍旧无异如常,并没有像旁人开卷时那般,一道极光便刺瞎了窥书人的双眼。他似是惊魂未定,又掩不住心首的震惊,隔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摇了摇头,“没事...”
“虚张声势...”瑾瓛抿着唇,笑着嗔了闻人子辰一眼,继续翻着手中的《九丘志》。
“这上面的图腾还真是新奇?不过我仿若是在哪儿见过?”
“阿瑾能看见上面的图腾?”闻人子辰惊诧的开口。
瑾瓛觉得他着实莫名其妙,但仍是呆愣的点了下头,“那是当然,我又不是盲目,这么大的图腾我如何瞧不见。”
听两人如此言说,白慕笙踱着步子向前,他微微探身,试图也一探究竟,可瞧了半晌,仍旧看不出分毫异样。
“怎么样?没看出什么门道吧?”闻人子辰以鼻嗤之。
白慕笙如实的摇了摇头,“未曾瞧见分毫。”
“怎么会?”瑾瓛素手一指,“这分明是一个以繁花围绕而成的图腾,且周遭题有不同的诗句...只不过...有些文字我不能辨认罢了。”
“这可是天书,旁人又怎生能瞧见?”闻人子辰傲然的一笑,他趁着瑾瓛思索之时,一把将《九丘志》拿回至自己的手中,“我师父曾说,这本天书之中,记载着上古时期那场不为人知的天劫。前因后事,皆写在其中。天机不可泄露,自然凡人不能轻易窥探。之前有人为了一览这其中因果,竟然私自打开窥测,却不料就在翻开书卷的那一瞬间,便被一道极光刺瞎了双目。”
“原来是这样...”瑾瓛不禁有些后怕,“我说子辰怎么让我小心。那这其中究竟是载了什么?才被尊奉为天书呢?”
闻人子辰想了半晌,面色是从未有过的虔诚,见他如此,连同瑾瓛和白慕笙也被他的恭谨所染,神色也不免多了几分敬重。
“这天书之中,本分为上中下三卷。”闻人子辰缓缓将《九丘志》隐在袖中,“上卷记载远古匿隐,大荒秘辛。中卷记载国运昌败,天下兴亡。下卷,则是最为传奇的一卷...”
“何为传奇?”瑾瓛抿着唇,好奇的问道。
“下卷,则是记载一段姻缘。前世今生,轮回因果。”
“不过是一段红尘姻缘,俗世情事,怎么能敌得过九天秘史,天下众生呢?”
闻人子辰摇着头笑了笑,垂着眸子将《九丘志》在宽广的袖袂中掩的严实,“此生身为清修之人,天机不可窥探,天道不可言传,这一点,如何也是要秉承的。这其中的玄机,恕子辰无可奉告阿瑾。”
“是阿瑾唐突了,不该多问。”瑾瓛眸子盯着闻人子辰的衣袖半晌,“其实说来也是,江山万代,青史秘辛,千百年后,着实没有一段情事来的耐人寻味。这世间,最惬不过长风,而最美却当属风月。”
“风月情么?”闻人子辰扯了扯嘴角,“恩怨爱恨,缠.绵纠葛,纷扰若浮云过,哪有那么长久的?做人还是莫有痴念为好,太过用心,可是要受伤的。唯云处焚琴,松下煮鹤,此生之快事也。说来,这一世也着实短促,阿瑾,不若妳随我一同入道如何?”
“越说越离谱了。”瑾瓛笑着道:“我这个人愚钝的打紧,还是莫给子辰添麻烦了。”
“说的是什么话?”闻人子辰扣住瑾瓛的手腕,越说越当真,“我可是说真的,阿瑾,妳可也是在九嶷山一住三载,山居生活想来也习惯的很。我的昆吾山分毫不比九嶷山逊色,那山前,可是开满繁盛的蔷薇花。我知道妳这个人,向来性子清淡,喜欢些花花草草。届时我展书阅卷,妳撷花煮茶,阴雨天一同焚香论道,阳光明媚的日子,我们就一同晒晒被子,这样的日子可好?”
“...”瑾瓛赧然的一笑,“子辰妳想的还蛮多的...”
“不是蛮多,分明就是很好啊。”一向傲然的他,难道在瑾瓛面前总有些孩子气,“阿瑾妳说好不好?”他摇着瑾瓛的胳膊不放,“好不好?”
白慕笙从没见过一向以清高自诩的太史令大人这般,他眸子中全是惊诧,手拄在唇边轻咳的一声,“阿瑾...我们还要不要去‘在水阁’?”
“啊?”瑾瓛回头,显然也没有缓过神来,“要啊,当下就去吧,莫让陌颜等急了。”她从闻人子辰的手中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腕,话说的有些犹豫迟疑,“...子辰,妳不是还有自己的事要忙吗?我就不耽误妳了。我和慕笙去陌颜那里转转,回头有机会,我们再小聚。”
“阿瑾,妳有没有考虑我说的话?”闻人子辰眉头一蹙,“是不是又要搪塞我。”
瑾瓛抿抿唇,柔声道:“...没有搪塞妳,只是真的有事情要忙。”她知道子辰这个人,向来翻脸比翻书还快,见他眸子中有些愠味,瑾瓛口中的话道的更加温软,甚至是有意在哄他,“好了,子辰妳莫不高兴,妳说的话,我放在心上便是了,空闲的时候,好好考虑,如此可好?”
“妳可不许诓我。”闻人子辰眉头蹙的更深,碧色的眸子中也染了几分质疑。
“好,不诓妳,不诓妳。”瑾瓛笑了笑,好脾气的说道。
见闻人子辰仍旧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她也不打算再多做解释。
深深吐了口气,倒似是如释重负。她笑着转身,素手拽过白慕笙的衣角,“慕笙,我们走吧。”
“好。”白慕笙朝她温柔的一笑。
随后,垂首向闻人子辰一礼,“太史令大人,那白某便先行一步了。”
“走便走,何必和我打招呼?”闻人子辰嘴角一扯。
白慕笙见闻人子辰如此,嘴角的笑意分毫不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他向来是个知礼的人,又晓闻人子辰轻傲自诩,便也不去计较。
轻笑,敛袖,悠然的转身。
口中的话依旧如常温润若玉,“阿瑾,皇帝最近病重,陌颜心情也不是很好,妳多劝劝他,多参写政务,少惹皇帝不快。”
“嗯,我会劝劝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