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死亡之漠,毒辣的日光无情地倾泻而下,射向浩瀚沙海中的每个角落。
这里没有水,没有绿洲,没有残垣,也没有冒险者,有的只是无边无际、成千上万个从相同模子里塑造出来的滚烫沙丘,它们是没有什么情感可言的,只会机械、麻木地,将一切非金黄色的物质炙烤得片甲不留。
然而,在这一片天地相连的沙海里,却有一个依稀可见的小黑点,缓缓地以肉眼几乎无法辨别的速度蠕动。
加恩停下脚步,虽然知道这样做其实并无多大用处,他还是伸出自己的舌头,贪婪地舔了舔已经干燥得龟裂开的嘴唇。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片沙漠中走了多久,或者说还能继续走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很累、很累,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去。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之所以说“熟悉”是因为它在之前已经响起了无数次,这个声音在诱惑着他:
“放弃吧,加恩,你已经尽力了,就这样吧,安详地合上眼睛,你会发现,死亡并不是那么可怕......”
死亡!死亡!加恩现在觉得这个字眼似乎没那么刺耳了,此时此刻这个词对他来说更多地代表了解脱,或是赦免,意味着他不必继续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加恩觉得那个声音说的对,死亡嘛,也没有什么了不起,闭上眼睛,张开双臂迎着风,倒下去,整个世界,清静了。
可是加恩并不准备这么做,或许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阻止了他,又或许是骨子里那仅存的一丝求生意志攫住了他,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加恩没有放弃,他不想放弃。
就这样,加恩拖着沉重而又疲惫的身躯,继续开始上路了,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没过脚踝的柔软沙海中前行,不知道何时出现终点,哪里才是尽头,这注定是一次没有目的地的旅程。
突然,加恩沉重的眼皮猛地跳动了一下,他眼前一亮,原本浑浑噩噩、几乎停止转动而只靠本能驱使身体行动的大脑也在下一秒钟苏醒过来了。
绿洲!那是一片绿洲!加恩欣喜得几乎要发狂,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不远处的前方,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翠绿,还有那澄澈水面所反射出的耀眼光芒。
加恩浑身上下开始止不住地发起抖来,他拼命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如同在荒岛上漂流多日的海难者碰上救援船只一般发了狂,跌跌撞撞地向前方跑去,他迅速扑到水边,双手颤抖着捧起一鞠清泉。
这不是海市蜃楼,这是千真万确的绿洲,加恩努力的晃晃头以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没错,这确实不是幻觉,手中的清泉,正从他的指缝间缓缓滑落,一滴一滴地渗入身下的沙,加恩甚至感觉到了泉水那沁入骨里的冰寒。
加恩闭上眼睛,他深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捧着手里的泉水,轻柔地、如同对待情人般地将唇贴了上去。
炽热的沙子,沾满了他干燥开裂的嘴唇。
加恩昏眩地睁开眼,绿洲,哪有什么绿洲?他发现自己正扑倒在一座高高的沙丘上,四周除了金黄,还是金黄。
于是,一种莫名的恐惧感重新开始占据了加恩的身体,他觉得自己有点无法分清虚幻与现实,整个世界也渐渐暗了下去,慢慢地,周围变得一团漆黑,沙漠、绿洲、烈日......全都消失了,天与地也没有了,只有自己,躺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加恩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发出一声呻吟,然而这已经成为了他最后的奢求,还没等他叫出第一个音节,他的身体就开始迅速向下坠落,转眼间消失在一片黑暗的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