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里日夜温差极大,晌午时分烈日当头,正是最热的时候。
赶车的仍是指桑,花夜坐在他旁边,徒留马车里的两人大眼瞪小眼。一身玄衣的男子团着脚坐在马车上,与小七错开视线,眼神四处打量着马车内部,小七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半晌,小七幽怨的开口:“为什么?”
玄衣男子心下抖了抖。
小七继续抱怨:“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啊!”每次以为自己碰到金主了,却总是变成自己意想不到的境况,比如千羽公子,比如眼前这厮。
大清早眼前此人闹完后,小七问其姓名家室为何晕在荒漠一概不知。随后花夜哥哥不让他再上马车时,便死拽着自己不放,且大叫着指责他们救人怎可只救一半便半途而废。
小七本也未曾打算就这般扔下他,毕竟他孤身一人在这广阔荒漠中,又无粮无水,着实危险。可当她让其向指桑和花夜哥哥两人道歉时,这人却死活不愿,随即灵活的爬上马车霸据一方不挪位置。
她真的很无奈。
其实小七骨子里野得很,也不是个容易欺负之人。可这玄衣男子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但小七从其衣着也可猜出这人身份不一般,所以小七并不想得罪于他以免积下隐患。
万一他也是个如千羽那般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办?想到这点,小七更是不愿得罪于他。
何况她忧心于爷爷他们的情况,着实已无心力再与此人过多纠缠,横竖自己将他带入申州便可,说不定他家里人也正在寻他。
可小七意想不到的是,自己救的人却把他们陷入了绝境。
出边境之前,指桑便事先打听过穿过荒漠需四日时间,便备好了足够三人四日的粮水,且多备了些水以免发生意外。而幸好已入十月,晋国靠北,这粮水四日储期也不会坏掉。
而救下这玄衣男子后已是入荒漠的第二天,小七便想自己少吃些,这样四人也是够得。可她实在没想到此人趁大家不注意,瞬间便吃掉了剩下口粮的大半。
如果可以,小七真的很想把他扔下马车,本以为是个金主,却还是个瘟神。
抱着怀里小了许多的包裹,小七不由忧郁,剩下的两天半怎么办?都怪自己,还连累了指桑和花夜哥哥二人。
想到此,小七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躲着她视线的人,开口道:“小玄。”
玄衣男子依旧盯着马车顶神游。
小七加重了口气:“小玄!”
盯着车顶的男子缓缓收回视线,看着小七,愣愣地伸出根手指指着自己:“你叫我??”
小七点点头,看着眼前人俊朗的眉目,随即道:“虽然你记不得自己的身份了,但回申州后说不定你家中正在寻你,若有幸遇上你便也可以回家了。不过....我救你一命这事就当我日行一善了,无需你报还了。”
玄衣公子露出惊讶的笑:“这我不好意思.........”
小七截断他的话:“以我从小经历,人若三日不吃饭只喝水也可以活着。到申州还需两日,所以我想这两日你的食粮便自行解决了。”
“当然,”小七继续道,“我们可以分水与你,却是有条件的。”
玄衣男子愣愣的开口:“什么条件?”
小七微微一笑:“一百两银子一滴。”
小玄:“....................”
小七继续道:“不过嘛,这水是否会卖给你也是有条件的。毕竟在这荒漠之中我们的水也有限,卖给了你就意味着我们自己要少喝些。因此,你若想买水,须得去赶马车,赶得好就多卖几滴与你,赶得不好,自然就没有了。”
花夜终是忍不住,“噗嗤”一笑。
小玄反应过来,不由愤怒道:“你这小丫头,原来才是最狠的!”
“你要是觉得不开心的话,”小七指指马车门,“门在那,好走不送。”
玄衣的公子脸黑了黑,沉默不语地盯着小七,小七坦荡荡地回望过去。马车门口的花夜看了眼马车内大眼瞪小眼的两人,心下不由觉得好笑。
他倒是没想到,这小七底子下藏着的性子竟是这般有意思。看了眼旁边赶车的指桑,花夜心中不由疑惑,照理小七有这样厉害的朋友,又如何会以乞讨为生。
小七与玄衣男子对视片刻,便错开眼神,不发一言的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看到如此,玄衣男子也冷哼一声,闭眼靠在马车上不再言语。
南朝京城轩王府内,霄流铮落下一子,看着眼前人,开口道:“二皇兄如今去了东宫看望霄流风了,你就不担心,他两会释了前嫌吗?毕竟,他们二人可是同为皇后所出的至亲手足。”
一身雪白衣裳的男子微微一笑,平凡容貌上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柔声道:“会不会,想必三殿下应该比在下更清楚不过了,”随即缓缓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看着棋盘上自己被对方困死大半的棋子,霄流铮轻笑一声:“霄流风自来古板,自认正统嫡子,待人对事都不如老二宽厚和气。此次骤变,本指望千相相帮,却未曾想到这救命稻草才是真正的利刃。他一向自持身份好端架子,此时二哥去看他是出于好意,但想必在他眼中却是羞辱。”
容墨笑吟吟道:“如此,岂不正如三殿下之意。”
看着眼前衣裳如雪的少年,霄流铮不由暗叹了一声:“有件事我实在是不明白,以你之才身居高位是轻易之事,为何你却愿退居幕后,让阁中人担了这功名?”
南朝皇帝霄聚本是前朝臣子,后天下三分便割据江南为帝。他名下只有三子,而老大老二皆是正室所出,唯有他才是侧室所出。
霄流铮亲娘在生下他不久后便因病离世,而南帝霄聚一心只有他的天下,并不关心他这嫡子。虽然自己多年来都以谦卑之态示人,却仍是皇后心中一大忌惮。
当朝皇后之兄是南朝的开国功臣之一,在朝中地位也是旁人难及,若非因为自己亲妹流霜相助,也许自己早就死于皇后手中。
南帝霄聚虽宠爱流霜,却不可能传帝位与她,也正因为如此,皇后更是视自己为眼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