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有多喜欢林一诺啊,谈话谈的眉飞色舞的,从看到林一诺进门的那一刻到现在坐在餐桌上吃饭,他嘴边的笑容就从未退散过。
他们谈的不亦乐乎,几乎忘了我的存在,看着两个大男人“互拋媚眼”侃侃而谈,我心里暗自觉得好笑,好像他们两个在谈恋爱似的,他们谈事业,谈政治,谈理想,谈人生,谈金钱观,谈价值观,从天文谈到地理,再从天南谈到了地北,从头到尾我都只能听却插不上半句话,最后他们终于谈够了男人的话题。
“一诺……”
父亲若有所思的叫了一声,然后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我一眼。我被父亲这一瞥弄得神经莫名的紧张起来,只觉喉间干涩难忍,端起一只空碗伸手去盛排骨汤。
刚烧好的汤,还在冒着白茫茫的雾气,隔着碗都觉着烫,我小心翼翼的一勺一勺的舀进自己的小碗里,一边舀一边继续听他们谈话。
“一诺。”父亲的声音里混着一股兴奋与期待,“你有没有打算过将未婚夫晋级呢?”
将未婚夫晋级?我的天,这是个多么露骨多么直接的问题,我透过雾气偷偷看了一眼林一诺,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他的脸颊居然红扑扑的,嘴边的笑意浓的几乎化不开,我依旧一勺一勺的往我的小碗里舀着汤,忘记了小碗那有限的容量。
林一诺那含笑的眼睛朝我投来一瞥,带着一股热力,他略一低眉,神情就立刻变了,他含笑的眼睛被惊慌取代,他失色的叫了一声,“可馨——”
我还在想他为什么突然那么的惊慌失色,只觉手中一空,小碗就被闪电般的夺了去,然后我的耳边响起了一阵低沉的痛叫声,我看见林一诺的右手手背通红通红,他的脸色苍白苍白。
如果不是他,被烫伤的那个人就是我了,我们家口味重,汤里飘着厚厚的一层油花,那刚碗汤是有多烫啊?我无法想象是九十度还是一百度?被烫到是有多疼?要是我,只怕是早已掉了眼泪,我傻愣愣的望着林一诺,林一诺还在对我笑,这抹笑看得我胆战心惊。
父亲大跨步的冲过来,带着林一诺匆匆跑进厨房,用冷水冲他的手背,同时对我厉声喊道,“去把车开来,送一诺去医院看看。”
我把头点的如小鸡啄米,机械般的按着父亲的指令把车开到门口,父亲把林一诺送上我的车,叮嘱我好好照顾他,我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我都神志恍惚,林一诺的额头冷汗涔涔,他手背上的一片红肿里冒出了水泡,看得我阵阵发虚。
林一诺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忍痛安慰我,“别担心,没事的!”
他的声音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听起来却很虚弱,他的嘴边笑意依旧,我看着他,眼眶顿时就热了。
“疼吗?”我低低的问。
“你是在心疼我吗?”他凝视着我,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
“本来……”我慢悠悠的说,“烫伤的应该是我的,你救了我,我又不是冷血动物,怎么可能……不心疼你呢?”
“让我告诉你吧。”他笑得更欢了,“本来是很疼的,但听你这么一说,我就一点也不疼了,哈哈……”
他的脸色虽然苍白,眼神却是炯炯的,闪着一种奇异的光彩。林一诺的眼神总是让我觉得温暖,不像钟子天那么的冰冷,一想到子天,我就感觉心里像是有块石头压着,好沉重好难过。
很快就到了医院,林一诺看起来脸色越来越苍白,我扶着他下了车之后就撒手任他自己走路,我走在前面,他跟在我的后面,走了一段我又不放心了,于是换做我走在他后面。
他走得很慢,我不知道是因为伤口疼身子虚,还是因为他在想什么,我默默的跟在他的后面,忽然他停住了,于是我紧张的走上前去。
“怎么了?”我盯着他的眼睛。
他望着我,可怜兮兮的说,“我走不动了,可馨。”
“啊?那怎么办?”
他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我,“我现在可是病人,你爸爸让你好好照顾我,我想,扶一下我,并不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吧?”
我无奈的笑了笑,把手插.进了他的臂弯里,这一扶就扶了好久,医生帮他包了伤口,嘱咐他半个月内伤口不要碰水,每天记得换药。
我又扶着他走出医院,万万没想到在医院门口竟会碰到钟子天,四目相对的瞬间,像是有一道惊天雷从我的脑门一劈到底,我像块木头似的呆呆立着,更是忘记了要抽出扶着林一诺的手臂,避嫌。
钟子天的表情在一瞬间里变化多端,吃惊,欣喜,愤怒,冷漠。
他如鹰般锐利的眸子在我和林一诺的身上来回打转,最后停在了我的脸上,寒气逼人。他紧抿着唇,瞪视着我,却始终一语不发。
终究还是我先开了口,我抽出了手臂与林一诺保持距离,然后对钟子天微笑,“你怎么来医院了?哪里不舒服吗?”
钟子天没有理会我,他狠狠的盯了林一诺一眼,对着我嘴角一扯,大步从我身边掠过,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用力的撞了下我的肩。
他这突然的一撞,让毫无防备的我失去了身体平衡,要不是林一诺及时扶住了我,我就重重的跌倒了。
看着林一诺受伤的手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臂,努力的维持着我的身体平衡,我笑了。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林一诺表情怪异的看着我。
“你看。”我笑着说,“本来是我扶你的,现在居然换你扶我,好不好笑?”
他沉默了,他把我塞进车里的副驾驶座上,关了车门发动车子,车子在马路上疾驶,我看见一排排的香樟树不断的退后,一波波的人群也倒退着行走,林一诺单手握着方向盘,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前方。
他从来都是话很多的,此刻沉默的他让我觉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