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沙尘动了一下，他微微侧过头，阳光模糊了他侧脸的轮廓。一句从他嘴里说出，让娅莎顿时有种窒息的感觉。
“离开吉尔伽美什，条件随你开。”
娅莎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知道她和吉尔伽美什之间的事。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怎么，不舍得吗？”沙尘的语气有些轻蔑。这还是娅莎第一次听见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不……”娅莎终于从愣神中缓过来，问道，“你说让我离开吉尔伽美什？”
“是。只要你离开他，条件随你开。”
“为什么？我们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娅莎说这话的时候，稍微有点底气不足。
“我不管你们有没有在一起，我只要你现在就离开这里。马上！”沙尘的脸在阳光中是那样的飘渺。但是眼中迸射出的寒光又是那样的刺眼。
“为什么？”
“这你不需要知道。如果你不清楚要开出什么条件，那我来告诉你。我会把你本来的身体还给你，让你重新变为人类。你可以回到月魅继续过你悠闲的生活，也可以和路斐一起，两个人一直小吵小闹的过下去。或者，我还可以让岚也回去。让你继续和最爱的哥哥生活在一起…….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离开吉尔伽美什，放弃莉莉斯的身份。”
沙尘一口气说完，娅莎却已经被他这些话刺激的动也不会动了。
他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路斐、岚、月魅……他都知道！
沙尘逐渐向娅莎走进，走出了阳光，身上的光芒消失，只留下了满身的戾气。
“我只要你离开他！现在！马上！”沙尘似乎有些疯狂。他紧紧地抓住娅莎的手臂，瞳仁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娅莎心底有些慌乱和恐惧。看沙尘这样子，一定是受了吉尔伽美什的什么刺激，不然也不会这样对自己……
“血族圣器呢？你不要了吗？还有一个月就到期了，我要帮你尽快集齐圣器……”
手臂上的手一紧，沙尘大笑了几声：“血族圣器？你走了，我一样可以集齐，只不过看不见那么感人的场面了……”突然，他一把放开了娅莎，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一瞬间收了起来。
娅莎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变化，就听见门被人用力的推开。吉尔伽美什大步走到了她的身边，紧张的看着娅莎，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娅莎抬头，眼里的慌乱还没有完全消失。
吉尔伽美什瞳孔一缩，看着沙尘，怒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沙尘的表情很淡，嘴角扬起的弧度也很淡，眼里几乎没有什么情绪，好像刚才有些失控威胁娅莎的人并不是自己。他轻轻的看着娅莎，道：“我什么都没做。”
娅莎目光和他对视，却在那淡如水的瞳仁里，看到了一丝冷酷的威胁。她感觉，如果她把刚才的事如实跟吉尔伽美什说了，沙尘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她移开眼，拽了拽吉尔伽美什的袖子，说道：“他刚才只是在跟我说圣器的事。”
吉尔伽美什看向娅莎，轻声道：“是吗？”
娅莎点点头，却不再看任何人，而是将视线跳过沙尘，落在了窗外的景色上。
沙尘看向吉尔伽美什，垂下眼睑，嘴角若有若无的扬起：“你就那么笃定我会伤害她吗？”
吉尔伽美什紧张了看了眼娅莎，对沙尘说道：“我们的事不要牵连到她…..”他把手放在娅莎的肩上，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和沙尘有些事要谈，你先回房休息一下。”
娅莎抬头，紫瞳里没有任何情绪。
“好。”
她转身走出了沙尘的书房。
虽然沙尘的话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但是她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忧虑、疑惑。因为沙尘如果真的想让自己离开，会不惜一切代价。她自己其实根本没的选择。
其实，她有些厌恶自己现在的处境。
那种被人牢牢控制，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
一进书房，娅莎就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陛下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啊！”撒洛特似笑非笑的看着娅莎，完全没有旁人的那种对女王应有的尊重。娅莎也懒得说，只是问道：“调查清楚了吗？”
虽然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比较多，但是她还没有忘记，自己曾经让撒洛特帮她调查岚。
撒洛特抱着臂，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道：“查是查清楚了。不过岚?贝纳特大法官也托我帮他查一个人。”
“哦？”娅莎来了兴趣，“谁？”
“凌雪。”
娅莎心里一颤，却还是装作平和的问：“她也是血族吗？”
“应该是。不过他让我着重在caitiff里面找，应该是被亲王抛弃的‘婴儿’。”
caitiff在血族里的意思是贱民。就是那些级别较低的血族创造的后裔，或者是被亲王抛弃的还处于婴儿时期的后裔。
岚让撒洛特帮他查自己，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吗？
其实对于那个晚上，娅莎也并没有太多的记忆。她只记得在一个黑色幽深的巷子，看见了岚、路斐。她被一个吸血鬼劫持，然后一切都变成了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棺材里究竟躺了多久。
沙尘曾经说过，他是自己的创造者。但那还是在她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就是莉莉斯的时候。现在她知道了，沙尘也就不可能是他的创造者。
那么岚当时又干了些什么。
凌雪……
他难道不知道凌雪的灵魂在莉莉斯的体内吗？
当时，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陛下看起来对这件事很是忧虑啊！难道陛下认识这个叫‘凌雪’的人？”撒洛特的声音永远是那么的不羁。
娅莎坐在靠椅里，抬眼瞪了他一眼，道：“我怎么会认识一个caitiff。只是对这件事有些奇怪而已……对了，他是什么时候让你帮他查的？”
“今天早上。”
如果娅莎没记错，岚应该是一早就离开了……这么说，他是一离开就叫撒洛特去查了，
“你照他说的去查，但是资料要第一个交给我。”
“当然！”
“那，我让你查的东西呢？”
撒洛特拿出一页纸放在桌子上。
娅莎拿起那张纸，只见纸上写着。
岚?贝纳特，1837年成为血族，隶属于布鲁赫族，创造者未知。人类时期出生日期未知。国籍未知。于1853年成为密隐同盟大法官至今。休眠时间从1946年到2006年。
娅莎记得，第一次在孤儿院看见岚应该是在1998年，他离开的时候是2005年，既然这段时间他正处于休眠期，又是怎么照顾她的呢？如果他是假装休眠，那么从2005年到2006年这一年的时间，他又在做什么呢？
娅莎蹙眉，看着撒洛特问道：“就只有这么多？”
撒洛特点点头：“血族里大部分人都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人类时期的事。对于他们来说，真正的人生是从在棺材里醒来的时候开始的。能查到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娅莎挑眉。只听撒洛特又说：“所以对陛下提供撒洛特人类时期身份的人，撒洛特很是佩服。”
娅莎淡淡一笑，垂眼不语。想了一会儿，她才说：“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会找你。”
撒洛特应了一声，然后消失了白光中。
娅莎闭上眼，脑袋里很沉、很乱。她没有哪一刻感觉这么累过。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我会把你本来的身体还给你，让你重新变为人类。你可以回到月魅继续过你悠闲的生活，也可以和路斐一起，两个人一直小吵小闹的过下去。或者，我还可以让岚也回去。让你继续和最爱的哥哥生活在一起…….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离开吉尔伽美什，放弃莉莉斯的身份。”
沙尘的一大段话娅莎一字不漏的都记在了脑子里，因为里面是她一直盼望的生活。
回到月魅，平凡的过一生。
可是，现在得到这一切的条件就是要离开吉尔伽美什。
虽然正如她所说，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但是他们在一起经历过的却太多太多。
他把她从三千年前救回。
他们一起修炼魔法；一起并肩坐在花园里，看着光魔法化成的雪花；一起参加假面舞会；一起跳舞；一起去普罗旺斯；一起在消失的平安京的森林里，过了煎熬却温馨的一晚……
他们也曾经像其他的恋人一样，接吻。虽然是以玩笑开头、尴尬结尾。
离开吉尔伽美什……
离开他。
娅莎皱起了眉，闭目的她好像在接受最后审判。
为什么，一想起要离开吉尔伽美什，心里就那么痛。
昨天，自己明明还在为今天会看见他而纠结、不安。
但是现在，却已经为未知的分别而难过。
森林里的话，真的是自己一时冲动才说出的吗？
娅莎想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得出答案的时候，一个声音冷冷的打破了她无数的遐想、思考。
“考虑了这么久，应该知道自己的选择了吧。”
娅莎缓缓的睁开眼，目光只是愣愣的落在了天花板上。她没有看沙尘，而是淡淡的说：“我会离开。但是我要知道你做这一切的理由。”
“史诗并不是完全按照历史所写。友情也不一定真的是友情。有些时候，有些人，当你明白他为什么而生，为什么而活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他的爱与恨。”
娅莎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了。
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