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天幕如同被墨浸染过一般，黑色中隐着一抹韵味绵长的幽蓝，让人看不穿看不透。

今晚的夜空极高，也极净，本该是繁星漫天，与月同辉的星空却只寥寥地悬着屈指可数的几颗小星。或许在普通任眼中这些算不得什么，不就是没有星星么？但在暮雪眼中，这一切却是一种隐喻，一种暗示。

“怎么？你不是很饿了么？怎么光看天不吃饭？”凤郁白见面前的暮雪老半天也没动一下筷子，反而还眉头紧锁地凝视着天幕，看来似乎有什么事竟比饿死鬼吃饭还重要。

“今夜这样的天象真的是极其少见啊，明明该是繁星之夜，怎么竟只有这么几颗微星？”暮雪喃喃着将视线收回，却发现凤郁白视线直直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一双俊魅的凤眸凝着异样的光彩熠熠惑人，让人移不开眼。

“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的？”凤郁白将筷箸放下，竟是一脸的认真。

“你知道些什么？你又想知道些什么？”暮雪绾了绾零落的发丝，不紧不慢道。她知道，自己为了护他救他已经暴露了很多东西，以他如此敏锐的洞知力和不凡的头脑，她不信他不知也不觉，他只是在等，等一个契机，好让自己亲自开口告诉他。但他并没有逼她，这是她所欣慰的。

“我知道的不多，但也不算少。”凤郁白勾了勾唇，她终于肯说了么？

“你想知道什么就说吧，过了今晚，可就没这个机会了。”暮雪心中一叹。

“你是苏家人对吧？我体内的血妖想必在上次你服侍我沐浴的时候被你用什么方法封印了，对不对？”凤郁白凝视着暮雪，一双琉璃般的黑眸犹如雾中的寒潭，任你窥视千年也不得一丝真意。

“恩，但只是暂时封印，毕竟血妖比之黑暗四大式神也是不遑多让，若不是他大意没有认出我的身份，他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我封印。”暮雪看着面前白玉瓷杯中倒映出的那双清俊朦胧的眼眸，竟有些不是滋味。他还是有些怪她的啊……也是呢，她是先骗了他的，最初进清王府的时候她对他说了谎，只因为她接近他的目的不能被除苏家以外的人知道。

“苏子卿是你什么人？”凤郁白轻哦了一声却转开了话题。因为他不想知道她接近自己的目的，虽然部分是因为不愿她尴尬，但他又何尝不是怕呢？至少现在看来她没有害自己，甚至还全力相救。如此，便足矣。

“恩？”暮雪倏地抬眸看向凤郁白，潋滟的黑瞳中蕴了几分感激，几分慌张。他竟没有逼他？他是如此高傲得不容侵犯的一个人，居然能为自己做到这般，怎能不感动？可是，这慌张却是为何？她似乎自己都没有想明白。

“你如果不愿说就不必勉强。”凤郁白看到了她眼底的那份慌乱，但他也只是轻轻蹙了一下眉，淡淡道。

“我……”暮雪这下真的有些慌了，看来她是让他误会了她和子卿的关系。其实她并不是不愿说，都已经过去一年了，即便还未真正放下但也不似当年那般难以启齿。可是她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停了下来，因为凤郁白脸上并没有任何不自然的表情，没有恼没有怒，没有－－妒！既然他不在意，那她也不必解释什么了。

见暮雪真的没有解释只言片语，凤郁白虽然面上依旧平静，但心中却早已波涛汹涌起来。为什么她不解释？难道他和她的关系那般不寻常？他以为除了凤祁寒和凤清之外，他再也不会将任何人放在心上，但胸中的那份窒闷感却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他其实是在意她，只是他之前一直没有正视过。更何况多年来，他早已经习惯将他真正的想法真正的感情统统都放在心中，绝不容别人窥视半分半毫。他让自己看起来淡漠洒脱，无拘无束，但他的心何曾洒脱过一次？

“菜都要凉了，先吃饭吧。”凤郁白勾了勾唇角，清魅的嗓音夹着浅浅的冷意。

“恩。”暮雪点了点头，但夹入嘴里的菜竟是那般涩那般难以下咽。能笑，便是完全不放在心上吧……

天知道，凤郁白那个笑是他费了多大功夫多大气力才扯出来的，若是他知道这个笑让他们彼此误会得如此之深，估计日后他知道了真想一掌拍死自己，没事乱笑什么。

“回弄月斋么？也不早了，出来久了难免暴露了行踪。”凤郁白结完帐之后，看了看那依稀只有几颗星星的惨淡夜幕，询问道。

“恩，我也有些困了呢。”暮雪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应了下来。

就在他们刚刚踏出店门时，灯火极盛的街道上传来了一阵稀稀朗朗的喧哗声。紧接着便从各家酒楼店铺跑出一大片人群，将那条官道围得水泄不通。

凤郁白两人对视了一眼，却没有围上去，而是纵身跃上了两边的屋檐，借着四面店铺的灯光极目远眺着街道上的情景。

“不就是押送一个犯人么？值得那么去围观么？”暮雪见是一辆用重重铁拷锁了一戴面具的人在其中的囚车，有些不解地看向凤郁白。

“他们看得不是犯人，而是押犯人的那些人！”凤郁白凝神看着护在囚车周围的红衣侍卫，修长的墨眉拧了起来，脸上一阵变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城禁军？”因为天色太暗暮雪一开始只注意到那囚车中的人，没留心那押送的侍卫。在经凤郁白提醒之后仔细一看，竟失声惊呼了出来。

“是，而且天下可以调度这禁军的人，无外乎只有两个！一个是当今凤王朝的皇帝，另一个，便是当朝三王爷－－凤清。”凤郁白凤眸寒光流转，嗓音越说越冷魅，嘴角也意味深长地扬了起来，只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凤清要如此大张旗鼓地押送这个人。难道这人身份很不一般？而且，看那身段，似乎还是一名女子。

“你想要如何？”见凤郁白一脸莫测的笑容，暮雪便知道他心中有了主意。

“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便只能抢人了！”凤郁白声音清魅如月下泠泉，漾着无尽的魅惑，却也让人不寒而栗。

“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可不适合动手。”暮雪蹙了蹙眉，以他们现在只剩了三四成的实力去劫人，那代价绝对是惨烈的，“但等我们伤好，那人也该到皇城了。”

“你看那些人的神情相当疲倦，明显是赶了好几天路的样子，而且我们来绣城的时候这里的兵防照旧，没有加强。如果是在绣城抓的人不可能不加防的。所以他们应该是从皇城来绣城，而不是从绣城回皇城地。”凤郁白漆黑如星地眸子闪烁着睿智的流光，俊魅不羁的脸上是自信，是笃定，是狂傲。他整个人即便是在夜色中却依旧耀如九天之日，让人一眼就会看见他，而且也只能看见他。

看着眼前的这个犀利幽冷，天生好胜的男子，暮雪不由笑了起来，就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剑妖公子的气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