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透过镜子看着如今的这张脸,白皙清秀的一张脸,柳叶弯眉下大大的眼睛,水汪汪如一潭湖水,泛着点点涟漪。高挺的鼻梁,凉薄的嘴唇是蜜色的,不可否认,这人妖的整容技术完全不亚于韩国最顶尖的整容师。但是右胳膊却丝毫动弹不得,只要稍微碰一下,便如挫骨一般的疼。
藤芷烟将自己受伤的右胳膊递给他看,努力在双眼里逼出几滴眼泪,欲掉不掉,整容后的这张脸最大的好处就是楚楚动人的表情可以因着几滴含在眼眶中的泪水,变成楚楚可怜。她可怜兮兮地瞅着他:“我右胳膊还没好呢,你忍心让我一个弱女子在这荒郊野外自生自灭吗?”
那红衣男子停止转动玉箫,抬眼瞟了她一眼,丝毫不将她假装出来的可怜放在眼里:“那又如何?”
藤芷烟吸了吸鼻子,扁起嘴巴:“别人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救了我的命,怎么着也得治好我身上所有的伤才对吧。不然我要是走出去了,别人一听,不得说你的不是么?”
爱美之人,必定在意旁人的眼光。脸毁了,可以治。名声毁了,无药可治。
红衣男子换了个姿势继续依靠在门框上:“那又如何?”
不管藤芷烟如何装可怜,如何哀声讨好,还是被他无情地从床上拉了起来,丢出了竹屋。
细雨飞扬,天地因这场春雨缠缠绵绵。藤芷烟看着紧闭的屋门,心里纵然生气,但是却也无可奈何。人都是现实的动物,无论古今都一样。这世上除了孕育了她生命的父母,旁人的好从来都不会是纯洁干净的。
不然她怎会落入山崖跌落入时空的隧道,来到这里。就像曼雯小妈说的,如果不是她爸,她根本不会忍她到现在,早就把她赶出藤家了。
从曼雯小妈嫁给她父亲的那一天起,她与曼雯就水火不容,每天不大战三百个回合,那都不能说明她们没血缘关系。在父亲面前,曼雯小妈装作一副慈母模样,让她在父亲面前有苦不得说。暗地里,却是处处刁难,完全将后母的狠毒发挥到了极致。
人人都说后母是最蛇蝎心肠的,藤芷烟举一万只手赞成。她想着法地把曼雯小妈挤出藤家,可是还没等她挤走她,她父亲就归西了。在她赶回去参加父亲葬礼的途中,被相向行驶的车子撞下了山崖。只有傻子才会认为那是一场意外车祸,可惜她不是傻子。
如今她就算知道是曼雯小妈的诡计,她也无可奈何。总不能让她费劲千辛万苦跑到官老爷那里状告曼雯小妈吧。
官老爷问:你状告何人?
她回答:草民状告之人便是草民的后母曼雯。
官老爷又问:草民曼雯在何处?还不快快押上来。
她又回答:草民的后母在21世纪。
那时,指不定还没等她给官老爷解释什么叫21世纪,她的屁股就会开出像眼前的那一滩血莲花,然后把她送到疯人院去,前提是这个不知名的地方有疯人院。
眼前的一大片血莲花在风雨中飘摇,七片花瓣张张合合。腿上骨折的地方还没愈合,抬步而行的时候,痛到发颤。竹阶上长满了青苔,她踩在上面几次差点滑倒,走到最后一层竹阶的时候,青苔还是很执着地让她摔倒在了地上。
“啊!”身子前倾,压在面前大片的血莲花上。
她呈大字型趴在血莲花上,右胳膊疼得她眼泪刷的一下就蹦了出来。空气中夹杂的淡淡血腥味让她心颤,她轻轻挪动一下身子,眼珠子来回扫视自己的身上,没见伤口有血而出。
她抬头,看见那个人妖站在屋檐下,他嘴角没有笑意,丹凤眼中有着几丝诧异,随即诧异的目光变成探究的目光,再变成饶有兴味的目光。
藤芷烟一见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嗷嗷痛哭,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她还特地往自己脸上抹了一些稀泥,让自己在外形上再狼狈一些。
曼雯小妈说她除了长了一副好皮囊之外,还特别爱演戏。总是能把她父亲骗的团团转,所以父亲宠她,而冷落幼芙。
藤芷烟躺在床上,那个人妖修长的手指正在矫正她错位的右臂。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细看这人妖,他肤若凝脂,长密而卷曲的睫毛上上下下就像黑色的羽毛扇。他身上有着淡淡的莲香,很好闻的清香。
藤芷烟素来看不上男人身上有香味,因为在21世纪,她总以为身上抹香水的男人都是娘娘腔,可是眼前这个人妖却让她很有好感。
“不许看。”
那个人妖明明低着头,却能知道她正盯着他看。她慌乱地撇开视线,否认道:“我哪有看你。”
手臂上的力道一重。“啊!痛!”
因右臂上的伤和腿伤,藤芷烟又在床上躺了三天,却没有再听到他要赶她走之意。
除了换药,她基本上很少看到柳墨浅的身影。柳墨浅是那个人妖的名字,她趁他给她胳膊上换药的时候,不停地在他耳边唧唧歪歪,后来他受不了她烦人的噪音,淡淡道:“柳墨浅。”
在床上躺了十天,藤芷烟才得以下床,屋内却不见柳墨浅的身影。她坐在屋檐下,低着头数着缠在自己胳膊上的纱布圈数,刚数完,就见柳墨浅一袭红衣自竹林深处而来。他手上提着一个很大的东西,细看之下,才发现是个男人,鲜血淋漓的男人。
红润的脸颊可以看出那人断气没多久。身上的血流了一路,他将那死人丢到那片血莲花丛中,眨眼间,那个死人的身子就被血莲花缠上,身上的血一瞬间榨干,只剩下枯骨。没过多久,骨头都如烟消云散一般,什么都不剩了。
藤芷烟吓得脸色都白了,睁大眼睛看着那片血莲花,迟迟回不过神来。刚刚还是一个断气不久的人,瞬间就消失在那里面了。吸食过人血的血莲花红得越加猖狂,张开的花瓣犹如满口鲜血的嘴,朝着她坐的方向,惹得她心里一阵发寒。